依然是那種讨人喜歡的無害表情,配合着綠色誠懇的貓一樣的眼眸。
“我謹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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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等一下。”
祖萊卡制止了想要敲門的人,示意對方稍等片刻。
“還沒結束。”
整棟建築浸沒在陳舊的安息香氣味中,香爐裡升騰的煙霧在木質的窗框間萦繞不去,光線穿透它們,于地面或是牆壁投射出各種缥缈的圖案。
法圖麥愣了片刻,忍不住側頭看一眼傾斜的日光:“已經一個小時了……他還在……?”
年長一些的女性搖搖頭,以唇形勾勒出無聲的話語。
“五十鞭子。”
她歎着氣,神情如同最尋常的婦人。然而無論是她還是原本想敲門的少女,腰間都别着粒子束槍,手指也自始至終未曾移開,同她們具有古典韻味的容貌相比顯得過于突兀。
“我勸不住他。”
“為什麼呀!”
法圖麥急了:“到底因為什麼原因,他從Ignis回來就一直這樣!兩撥人都等着見他,聯邦的首都星來人了,偏向于帝國的邊境反叛軍也來人了,讓我去喊他一聲試試吧?”
祖萊卡隻是再一次搖頭。
這宏偉的宮殿被環繞在鋼鐵的手臂之下,以放射性的花紋為母題,延伸向高聳的拱門和廊柱。巨大的旗幟垂落如同經幡,白底黑形的圖案揮之不去。
“他說是因為自己喝了酒……這話你相信?”
琥珀般的眼睛透過雕花的巨大門扉,像是要看進層層幔帳的深處。
“他解開了年輕人的行為禁令,解開了我們身上的裹屍袋,哈默拉一百年都不會出現這樣一個瘋子,敢于把那些舊日的傳統和絞索全沖進下水道,現在他說因為自己喝了酒所以要挨五十鞭子,你信嗎?”
那些混合着乳香的木頭氣味升騰在灰塵間,拂過遍布細密畫的牆壁。
“我看着他長大,法圖麥。他遇到了什麼絕對違悖個人原則或是個人信仰的事情,我勸不了他,你也勸不了他,我們隻能等着。”
下一秒,那扇沉重的大門從内側開啟。
拉開門的男人沉默着看過來,以舊地的提拉茲紡織技術打底的黑色衣袍披在對方身上,斜紋的緞面上點綴着金線編織的圖案緯線,形成大片銘文,蓮花與貓科動物的形象分布在绶帶兩側。
褪去深褐的眼睛在望過來時,完完全全地呈現出攻擊性的琥珀色。
“祖萊卡,法圖麥。”
對方以沙啞的聲音打了個招呼。
法圖麥本能地先手行禮,那些跳脫的情緒最終還是因為莫名的畏懼而消失一瞬。
“聯邦和反叛軍都派來了信使,希望能夠和您見、見一面。”
她好不容易将一句話說完,轉頭求助般地看向年長的女性。兩年多沒見面,她依然有點害怕這位話很少、幾乎從不開口的男人。
“我來吧。”
祖萊卡一邊歎氣,一邊接過了對方遞來的光屏。
她看見銀色的長鞭懸挂在男人的腰上,每一絲可能沾染的血漬都被細細擦去。
“這次會面邀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科學院一向不會摻和進邊境事務中去,聯邦那一大攤子都足夠他們折騰了。但是這回他們在遠距離通訊的申請被拒絕後,直接派遣自己的對外部門的人員造訪哈默拉,至今沒有離去。”
“說是來談生意的,所有信息條都沒有解封,您之後自己看吧。”
“您這次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嗎?”那雙有幾分相似的眼睛中帶着些隐晦的憂慮:“小型裂隙震蕩在兩年内發生了三次,這樣的頻率放到任何地方都不算正常。”
“再繼續下去,我們将不得不考慮遷徙整顆星球,尋找更合适的居住地。”
“我之後處理。”
男人在衣服外面又加了一件更為正式的外袍。祖萊卡用胳膊夾住光屏,将配槍遞過去,對方接過後拿在手裡。
“反叛軍那邊是怎麼回事?”
“我們也很意外。”
女人搖搖頭:“他們之前從未表現出任何接觸的意向,意識形态上也更偏向于帝國一側。但就在前幾天,他們的信使同樣到訪了哈默拉,表示意圖建立起一個‘長久且穩固’的合作。”
“兩批來訪者被分開安置,降落地面的那一刻起他們的通訊手段已經被完全清除,沒有任何武裝力量被允許帶至地表,彼此間也從未過面。”
“科學院不想來談生意。”
琥珀般的眼睛裡浮現出陰骛的血腥味,帶着點輕蔑的笑。
他将槍放在衣服下,和那根鞭子扣在一處。
“他們想讓我背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