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索在同幾位新提拔的革命軍區域副指揮進行全息線上會談,關于如何在接管星港後維持貿易秩序的問題進行進一步探讨,然後他那執行任務消失一周多的二把手嘿嘿傻笑着走進來。
頭殼裡長草的男人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臉上依然挂着不要錢的笑容。
阿方索沒理他,點頭示意後就再次繼續上一秒的話題。
他打下星港不是為了獲得兩大片跑操廣場,而是希望扼住帝國的貿易咽喉。有了大型空港做支持,一切外部物資将更輕松也更直接地輸送給革命軍,在此之上重啟貿易成為重中之重。
打劫官方,取代官方,成為官方。
野心過大的一方不是指望将革命軍做大做強,直到做成全宇宙間規模最驚人的恐怖分子,而是希望把一整個帝國掀下去。
依賴金主打錢等于替别人養兵,盡早自己摟錢才是硬道理。
等到他劃分完新一輪事務,關閉了深空通訊,才回過身看一看自己的副手。
“怎麼樣?”
“能打。”
好在胡塞的腦子裡雖然草多,但起碼還算記得正事。
“給我一支兵,我能把海德曼拿下來。之前你不讓我打,這會兒時機到了嗎?”
“把DK307到DH7116的邊防線推掉,然後就去拿海德曼。”
阿方索不需要調出星域圖,他太過熟悉帝國全域的武裝力量分布。
“現在還不行,抽調人手接管海德曼,會讓真正的前線吃緊。”
“我去支援索斯金那邊,有我在進度會加快。”
一提到打仗,迷失的腦子就仿佛回到了這位二把手的頭殼裡。
“正規軍的三大聯合陣營不難,難的是那些世家大君們馴養的私兵,這些私人武裝團體才是真正的硬骨頭,索斯金拿不下來。”
“他能頂住不打敗仗都算不錯了。”
藍色的眼睛沿着對方身上掃視一遍,阿方索若有所思。
“出去一趟發生了什麼?你顯得過于活躍。”
“之前你對海德曼隻是流口水,可沒有現在這麼積極。”
“我……嘿嘿!”
結果這位狂犬剛說了個開頭,就開始莫名其妙地笑,而且是笑得停不下來。
“我救了一艘聯邦的運輸船。”
阿方索的眉頭微皺。
他沒發表評價,而是等着自己的副手繼續說。
而胡塞确實是個在朋友面前憋不住事的人,他坐在椅子裡撓撓頭,又撓撓脖子,活像是渾身刺撓。
“放心,沒被聯邦邊防的人看到,也沒暴露身份。我就是看見那些小型傭兵團在打秋風,所以随手撈了民用船一把。”
說着他比了個咔嚓的手勢。
“沒留活口,不會有人上門要債,更不會被聯邦追着發通告。”
“然後我遇到了一位非常動人的女士。”
那長草的傻笑又回來了,讓這位革命軍二把手像個思春期的蠢貨一樣。
“年長又知性,看起來比我大一點,她的眼睛非常好看。”
“我像是被火球一樣的閃電砸中,我得到了命運的啟示。”
阿方索一側的眉毛挑起來,但他不動聲色。
“民用船的乘客?”
“對、對,是船上的乘客,我把報廢的飛船拖到距離最近的小行星管轄區域附近了。她最後跟我說謝謝……哈。”
胡塞的雙手連比劃帶飛舞,活像是做給聾啞人看的手語。
“我還挺高興的。”
阿方索沒說什麼,他的手指緩慢撚動光屏。
那雙藍色的眼睛視線垂落,沒和自己的副手對視。
當他再次開口,聲音一如既往地帶着平和的笑。
“她叫什麼名字?帝國的離境旅客還是聯邦的公民?你總要到聯系方式了吧?”
“莎拉。”
完全不覺得有任何不對的年輕男人回答。
他露出一丁點近似于害羞的表情,放在一向粗糙得想頭牲口的家夥身上,簡直是天大的奇觀:“沒要。我就是挺高興的。不過我也知道我們正打仗呢,沒工夫搞些别的東西。”
“唉,我要是多看點書就好了,或許能和對方多聊兩句,找點話題之類的。”
“起碼能留下一點美好的記憶。”
阿方索慢慢地放開了摩挲着光屏邊緣的手。
他在聽到“莎拉”這個名字的時候停頓一下,但是當對方繼續說完後半截話,他便沒再追問了。
沒有流露任何個人情緒的革命軍最高領導者拍了拍朋友的肩膀,藍眼睛深處的陰暗情緒漸漸淡去:“早跟你說要多看些書的。”
“現在已經來不及啦。”
坐着的那一個哀嚎:“我的初戀轉瞬即逝,今後隻要想起那雙溫柔又漂亮的綠眼睛,我就要感歎自己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
難得胸無點墨的家夥能憋出這麼文藝的一句話。
“如果不打仗,我肯定會當場追上去,向這位女士遞出自己的通訊代碼。哪怕她轉身丢進垃圾桶,好歹我也勇敢嘗試過了不是?”
然而下一秒,搭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收緊,擰得皮糙肉厚的家夥嗷嗷叫。
“痛痛痛!加西亞你犯什麼病?!”
胡塞龇牙咧嘴,活像一隻掀起嘴皮子的馬,恨不得沖着自己的好友兼上司尥蹶子。
但阿方索不為所動。
這位心思深沉的革命軍領袖慢慢俯下身,近距離望着抓狂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