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塞瞪着那一大堆報告看,懸浮屏上刷了一層又一層的文字和數字看得他頭暈眼花。
他沒有文盲到不識字的程度,但所有内容連在一起就像一坨巨大的天書。
阿方索不在,全世界的工作都吻了上來。
原本他很想跟随對方一起前往哈默拉,帶隊保護兄弟的安全。
然而這一提議被革命軍的領袖一票否決。
“我們不能總待在一起了。”
藍色的眼睛裡帶着笑,依舊是那副溫柔又具有親和力的樣子。
加西亞幾乎從不和人生氣,天生一雙含笑的眼眸配着不太明顯的淚痣,看什麼人都顯得多情而真誠。
“雞蛋不應該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明白吧?”
“要是遇到帝國聯合鎮壓軍的打擊,我們的隊伍會同時失去兩位最高領導人,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成為一場空。”
“那我更得跟着你了。”
腦子裡空空如也的紅發男人回答。
“如果遭遇帝國的攔截和追殺時我不在你的身邊,這不鬧嗎?”
阿方索不置可否,隻是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留在前線吧,胡塞。”
“有你在這裡盯着我才能安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缺乏智商的那一個實在不好再繼續反駁下去。
然後他就落入了可怕的圈套中去。
雖然大部分重要事務依舊會經由深空通訊遞交給阿方索本人,但仍有不少的東西繞道塞進了胡塞手裡。
大到邊防線的人員編整和星球重建的财政撥款,小到一些部隊成員的聚衆鬥毆,全都攪得人心煩氣躁。
阿方索外出開會兩周,胡塞仿佛老了十歲。
而對方回程也需要花費超過兩周的時間,所以他還要繼續再老十歲。
煩躁得不行的男人幹脆推掉了所有光屏,讓那些該下地獄的玩意兒通通滾蛋,然後扛着槍溜達出去巡視臨時指揮中心。
反正他也看不懂。
于是正坐着寫信的索斯金不幸遭了他的毒手。
高大又寡言的男人還是沒能和自己的未婚妻分配到同一顆星球。
現在埃爾莎去了DH7116,他和胡塞反倒回來了DK307,隻能說命運弄人。異地戀的兩人不能時刻占用寶貴的深空超光速通訊,唯有靠寫郵件聯絡,還隔着大段的空白時間。
往往等一方看見新的訊息時,另一方已經開赴其它戰場了。
然而這一天,一向對這種行為嗤之以鼻的胡塞鬼鬼祟祟地坐到了自己下屬的身後,伸長脖子去看對方寫的那些内容。
索斯金隻是話少,不是死了。
在被盯着看了三分鐘後,這熊一樣的男人合上自己的光屏,轉過身來。
“長官。”
低沉的聲音一闆一眼地喊,提醒對方那不合理的舉動。
結果胡塞反着坐在椅子上,下巴擱在座椅靠背上,活像一隻樹袋熊抱着樹枝,身體和樹枝的空隙間還硬是塞了把槍。
“怎麼不寫了?”
始作俑者毫無冒犯到他人的自覺,甚至好奇地追問了一句。
“繼續寫啊,我正看到關鍵的地方呢。”
索斯金一言不發,就那樣望着他。
不得不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表情陰沉地盯着人的時候,是有些值得發怵的。
胡塞恍然大悟。
“懂了,你不好意思給人看。”
他伸手撓撓自己的頭發:“我還想學一學呢。别這麼小氣吧。”
面無表情的索斯金将光屏收起來,聲音也在空曠的房間裡帶着低沉的隆隆回音。
“您可以看書自學。”
由比利大君的麾下轉投革命軍的男人性格實在太過冷淡,時常令人分不清他是高興還是憤怒,因此在士兵間還引起不少議論。
譬如“索斯金長官今日心情預測”,或者是“解讀索斯金長官微表情的一百種分析案例”。
“唉,那就算啦。”
胡塞也不是非看不可,倘若放在平時,他是決計看不下去這些長篇大論的情情愛愛的。眼下他坐在這裡隻是為了逃避工作。
臨時指揮部的外面又有人笑着吵起來,士兵們質問怎麼連營養液的供應量都減了半、還要給他們的供餐裡摻上一點大馃粒。負責後勤的人則敲着勺子罵回去,說經費不夠物資緊張我們能有什麼辦法,趕緊吃吧塞住你們那些填不飽的嘴。
“你和埃爾莎,總這樣不在一處,不會焦慮嗎?”
終于将内心的好奇問出來,胡塞不像其他人那樣害怕這位氣場凍人的家夥。畢竟對方在他的手下吃過敗仗,現在又算是由他進行管理的部下之一。
“你們經常很久不見面吧?”
談到那位首席醫療官,索斯金的臉上終于有了點笑的影子。
“嗯。”
嗯嗯應對機制自主啟動。
“嗯是什麼意思?你想她嗎?還是不想?”
胡塞才不是會被一個“嗯”給搪塞過去的人,他會追着想知道的事情打破沙鍋問到底。
“嗯。”
好令人抓狂的對話。
胡塞用槍托杵了杵對方的椅子腿,試圖将那個幾條腿高矮輕微不一緻的座椅給戳動。
“你在寫字的時候不是挺能說會道的嗎?我看見了,你花了一大段說愛她呢。”
“你說,‘在看不見你的時候我會日夜想着你,但是每當看見你,我的心就從胸膛中飛了出去,飛到輕飄飄的大氣層之上’、‘我在走過每一寸土地時都會想起你,想着和你一起看一看這些事物的光景’。”
“有真麼快樂嗎?你們一共也沒相處多少時間吧?”
“嗯。”
就在胡塞要為着這一連串的“嗯”站起來揍人時,索斯金終于說了長難句。
“很快樂。就算不能時刻在一起,我也覺得我在對的時候遇到了對的人。”
“哪怕有上頓沒下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