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兄長并未搭理她這個不速之客，像是被正下着的無形大雨困在原地。

塞伯坦，這顆金屬星球上的大雨可不像有機物生存星球的雨溫柔，它會腐蝕塞伯坦人身上的裝甲，雨水裡的酸性物質毫不留情地剝奪走每個人淋雨的權力。

“岚風。”

暴風雨站在原地。

其實岚風才是那個Altar家自侍從到父母教父們都喜愛的那個孩子，天賦異禀但不自傲，謙虛且不僞善，開朗又能夠保持分寸。

暴風雨很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暴風雨，因為這個妹妹看起來更像他。

……沒有比他更好的兄長了，沒有人會讨厭他的…

所以理所當然的——他失蹤後父母一蹶不振，故意沒有給他在墓園裡鑄碑，拟造他還活着的假設。同時還急忙要了弟弟妹妹，來填補他們所失去的第一個孩子的裂縫，他們連同岚風一起碎掉的火種。

暴風雨想想，也許她也是恨他的。他們靠得很近，但在自己單方面看來，并不親近。

他在時自己被壓一頭，他死後沉浸在悲痛中的父母甚至無暇關照到她的芯情——還有那該死的實驗……！！為什麼她是那個被捏造出的……被捏造出的——她本可以不誕生的。

她想要抓住面前的兄長質問：為什麼你不能活着回來？或者徹底地死掉呢？！！

……你這個往昔的幽靈。

但暴風雨隻是往前走上幾步，保持在一個随時可以抽身離去的距離，啞着聲音。

“哥哥。”

岚風轉動頭雕，暴風雨本以為他認不出來自己，因為他們分開的時間已經久于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了。

更何況她已然成年，塗裝也改了，機體也換了…從一個貴族子女變成一個政治動物。

“Stormlet……？”

岚風先打量着四周，立即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嘴角揚起舒緩的微笑，和成為主教後的暴風雨笑起來極為相似。

……是你，

也隻有你會這樣叫我。

他随機又擔憂起來，“媽媽呢，你出來有和家裡人說清楚嗎？不是說好了我一個人出去就行嗎？”

“媽媽還在哭，”暴風雨搖搖頭，她蹲下身，

“因為我沒有等到你回來。”

“——對不起……讓你擔芯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雨比我預想得要大，就算是我用了爸爸留下的防護塗料也不行。”

岚風又仔細看看她，瞪圓光學鏡。“你……你怎麼忽然長大了。”

“因為已經過去很久了。”

“哦——”他好像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那你現在是姐姐了。”

暴風雨苦笑了一下，“不，我沒有你稱職，我沒能照顧好其他人。”

“那你當上教官了嗎？”

“沒有。”

“那……有去嘗過翺翔天城那個，最大的樂園裡的限量口味的甜品嗎？”

“吃過很多次。”

“可以把東西随手亂放也不會被責備？”

“嗯——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

“哇……酷。”

岚風想握住她的手，但是隻能握住她的手指，“那你已經很不錯了喔，要是我能陪着你長大就好了。”

他用那雙與她相似但又截然不同的光學鏡看着他的小妹妹，依舊是那樣的生氣勃勃，讓暴風雨覺得恍惚——岚風似乎不再是她芯裡的那個▋▉，那個愧▉，時間仿若回到了那個雨夜。

“雨小了，我們回家吧。”

“是嗎……但是我還能聽到雨聲。”

暴風雨用手掌包住岚風的手，牽着他起身，“不，你聽——雨停了。”

和昨晚的夢的一樣，她和誰在行進，不抱任何目的，在荒原上走動，暴風雨現在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也許是預知夢。

她帶着岚風往身後的方向走，步子緩慢且平穩，暴風雨不停地摩挲他的手掌來确認他的存在——這也許是隻需要回首一眼就能夠完成的事情，但是她芯裡有個聲音，在隐隐喊道。

——「不要回▉」

她在想自己可能是來到了什麼火種後世，找到了名為“岚風”的魂靈。不……也許都不是他，是占據了他軀殼的鬼怪之物——暴風雨想要回頭一看究竟，看她到底帶走了什麼。

暴風雨帶着他走過一片雪地，踩上去咕吱咕吱作響，讓她想起帶着弟弟妹妹去極地科考的一次旅行——很不盡人意，供暖系統在午夜時分壞掉，她讓暴風雪舉着燈修理到三人的輸液管都快結冰時才恢複供暖，

自此，暴風雪也讨厭上了他的名字，上學後極為抗拒去極地研究。

岚風沒見過雪吧？他應該在盯着這白白的東西發愣？

暴風雨輕輕勾起嘴角。

——「不要▉▉」

她咬緊牙關，繼續往前走。

當暴風雨牽着岚風即将踏出雪原邊際時，地面忽然滲出能量液——讓她想起那個殘缺的幼生體，又像是培養皿裡的營養液。

她在擡腳時覺得比之前要吃力許多，暴風雨低頭看過去，腳底牽扯出的銀線很像他們曾一起拆解過的機械的内部導線。

不對……那是她和暴風雪一起做的事情，她記不太清了。

暴風雨聽到誰在歎息，火種忽然跟着收緊——好像有什麼鍊接串聯住她的火種艙，她感受到一股陌生的焦慮。

“Stormlet，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岚風的聲音混雜着電流雜音，“它們說你要成為領▉▋▉了？”

她沒有應答，步伐越來越快，腳下的路也越來越陡峭，變成了向上的樓梯。但在邁上台階時她聽到身後響起的腳步聲——哥哥還在——讓暴風雨稍作安芯。

快要望見光亮了——但那真的是出口嗎？

猶豫着邁上最後一節台階，突如其來的光照讓暴風雨不适地皺起光學鏡，但被改造過的機體立即自動過濾掉刺眼的藍光。

岚風踉跄着抓住她的臂甲，指尖掐緊她的裝甲縫隙——這觸感太像他們一起玩着父親的實驗器材時，哥哥失手劃破她能量管的手忙腳亂。

“Stormlet！”

電流雜音讓這聲呼喚像隔着八百萬年的通訊延遲。

暴風雨記憶庫裡那個永遠從容的兄長影像開始像素化崩解——是的……真正的岚風從不允許自己跌倒。

她帶回的是一個怪物，一個僞造成哥哥的幻影，一個她想要彌補自己自私的借口。

「▉▉▉▉」

暴風雨感覺到手掌被猛得拉住，就像是身後的岚風即将跌下台階時拽住自己的手掌勉強不讓他掉下去……無論身後的是不是岚風，摔下去祂會受很嚴重的傷。

她轉過頭，

給予她的隻有一片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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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告訴我，你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