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奈歎氣,擰開胸口的扣子。
原本藏在衣料下的胸肌,終于被她親眼瞧見,好想摸摸看,聞曉試探性伸出手指。
“幹什麼?”不出所料,别有用心的手被他抓住。寬大的手掌将她的整個手攏住,另一隻手也覆上來,“手怎麼這麼冰?”
話題又偏移了。
聞曉在心裡嘟囔,想牽手就直說呗,冰什麼冰,她現在一點也不冷。但是他給暖暖,也行。
手掌很熱,包裹性極佳,非常有安全感。如果她是一顆水珠,掉進他的掌心會“呲啦”一聲化成水蒸汽。
“讓我看看,好不好?”聞曉覺得自己從沒這麼溫柔過,嗓音軟軟,有點撒嬌的意思。
黎時眉頭皺起,卻依言松開她的手。
聞曉還是繞開了肌肉,摸到左胸那塊疤,創面恢複得不好,有肉芽組織突起,周圍有紅紅的抓痕。
不對,這不像是謝謙跟許夢說的“不小心被劃了”,而是刀鋒深深插進胸膛,執刀人就是要他命。
這是心髒的位置,傷口再深入一分,也許再也見不到他。
突然想到醫生的話……
執刀人,就是他自己。
聞曉擡頭望向他。
他低着頭,擺弄胸前扣子,短暫的“示弱”已經讓他無地自容,單手撥來撥去,扣子始終扣不上。平靜的人焦躁異常。
還要問原因嗎?
無需多問。
“我來吧。”聞曉踮起腳尖。
雙手奉上,指尖靈動。很容易就系好。
但他再不肯放開她。
結實的手臂攬過腰。
聲控燈驟然熄滅。
黑暗好似七年間的每個夜晚。他在沒有陽光的世界,如冢中枯骨。本就是一片廢墟,坍塌了又有什麼要緊。
那是把常見的水果刀。
他曾用這樣原始直接的方式反抗父親。
挨了一刀的黎父臉上還挂着笑,“子殺父,你不怕被天譴?”
“天打雷劈又如何?把我媽媽放出來。”年輕氣盛的黎時攥着刀,有了“劈山救母”的勇氣。
黎太太因為一句話就被鎖進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她聽說兒子交了女朋友很高興,“是不是公益活動上那個女孩子,帶回來讓媽媽見見?”
黎父砸碎了杯子,“見什麼見?他就是有你這樣糊塗的母親,才會去做那些糊塗的事!給我進去反思幾天,黎時的婚姻該不該由你說了算!”
誰能想到在外珠光寶氣的黎太太,常常會在地下室待上十天半個月。上一次進地下室是她将同學的女兒介紹給兒子認識。
那次黎時報了警。
然而警察來家裡調查時,地下室除了堆放的雜物,半個人影也沒瞧見。黎父打了視頻電話證明,黎太太正在東南亞度假。
“教育孩子呢。”
簡單的解釋輕易擊碎他的反擊。
黎時輸了,“媽媽到底在哪兒?讓她回來,我聽你的就是。”
黎父滿意點頭,“這樣就對了,你要記住,你的朋友、你的女朋友,将來你的太太,都要由我來安排。”
黎太太回家後瘦了一大圈,隻能抱着兒子哭泣,“媽媽沒事,隻要他不打你,我去哪裡都沒關系。”
母子間的愛被黎父相互利用,相互牽制。情景重現的時候,黎時有了個想法:如果他不在了,就沒人再強迫他,也沒人再威脅他媽媽。
于是那把刀調轉方向,直直插向自己心髒。
極強的痛感和快感交織,意識消散那刻,腦海裡閃過她的臉。
紅彤彤的可愛臉蛋上挂滿淚珠,聞曉打開藥瓶,抹上碘伏,“能不能别回去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
黎時閉了閉眼,無聲拒絕。
他一定要回去,他一定要反抗到底。
因為她是他想娶的人。
不要分手……
不要離開……
黎時濕了眼眶,用最後一絲力氣呼救。
曉曉,我們不該是這個結局。
……
好燙。
掌心撫過的每寸肌膚再複燃。
腰上的手一使力,聞曉貼上溫暖的胸膛。下巴被他捏住,兩人交換呼吸,黑暗的空間不斷升溫。
吻上那瞬,消毒水氣息鑽進鼻腔。
“等等!”高亢的女嗓喊亮了燈。聞曉推開他一點,雖然臉蛋還是紅紅的,但眼神變得清亮起來。
黎時有些不悅,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手掐住她腰窩,“幹什麼?”
發現自己居然以這樣的姿勢被圈住,臉蛋紅了又紅,天靈蓋要冒煙,望向他狹長迷離的眼,慌張提醒:“這是醫院!”
他漫不經心,“不是醫院就可以?”
她搖頭,腦袋甩成撥浪鼓,趕緊打開剛剛從他兜裡順來的紙張,她照着上面的字念出來:“這是什麼?SDS抑郁症測量表……”
黎時放開她,“還給我。”
聞曉轉身躲開,“醫生讓你做的?”
他不當一回事,“嗯,可做可不做。”
“必須做!”聞曉吼他,“筆拿出來。”
“沒筆。”他一副擺爛的樣子。
聞曉拉起他,推門離開樓道間,“走,我陪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