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曉推開調解室的門。
秦牧臉色發烏,胡渣爬滿下巴。他的上衣皺巴巴的,袖子一個挽起一個放下,雙手攥着拳頭放在膝蓋上。
狼狽得有些好笑。
秦牧惱羞成怒,“你笑什麼!”
聞曉摳摳嘴角,“我在笑麼?”
聞曉坐下,兩個人隔着桌子。
秦牧見她手指放在桌面上下敲,就像聽戲喝茶般,他心裡直冒火,很想罵人,可還在警察面前,他知道罵人占不到便宜。
憋了半天,秦牧跟聞曉說:“剛剛我聽了一耳朵,你可以把氣撒到我身上,但别為難我爸媽。”
聞曉差點以為自己聽錯,總算知道他這倒打一耙的能力哪裡來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們還真是互相體諒。
聞曉說:“氣急敗壞的是你們。”
秦牧一拍桌子,“我沒有!”
隊長大喊:“幹什麼?想不想和解?”
隊長看了聞曉一眼,終于明白當所裡提出調解,聞曉隻是說:“我願意配合工作,但你們大概率會做無用功。”
她說對了。
他和同事勸了那家人一上午,要麼拿出态度誠懇道歉,要麼在經濟賠償上痛快點。可他們反倒以受害者自居,又是罵人、又是威脅,全然不把法律放在眼裡。
聞曉看到隊長的無奈,“我可以跟他單獨聊聊嗎?”
這話一般是由求諒解的那方想私了提出的,他還是頭一次聽到由受害方提出,隊長抓了抓頭發,“可以,我們就在外面等。”
調解室隻剩兩個人。
秦牧又有了自信,他站起來睥睨聞曉,“賠償金都還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聞曉捏了捏眉心,不想跟他浪費時間,“我有事情問你,如果你老實回答,我可以考慮寫諒解書。”
秦牧自以為拿捏了聞曉,他笑了笑,甩甩外套坐下來,“你想問院長在哪裡?”
聞曉繼續說:“我想問你當初為什麼要賣掉房子捐款,不要說因為我,那你的借口。”
秦牧瞳孔驟縮,“你查到什麼了?”
聞曉盯着他,“你猜。”
秦牧咽了咽口水,他欲言又止,手指在桌下掐自己大腿。經過一番内心交戰,他笑了笑,“本來就是因為你,我對你一見鐘情,不惜下血本追你,就因為你組織的公益項目有門檻。”
捕捉到關鍵詞,聞曉追問:“那你捐贈的是哪個項目?”
秦牧反應過來,“你想套我話?聞曉,你壓根沒恢複記憶是不是?”
聞曉頓了下,她還是表現得太着急了,隻得開門見山說:“現在是你比較需要諒解書。”
秦牧挑眉,“你以為我會怕?”
聞曉說:“那我們沒必要再聊了。”
秦牧往後一靠,懶洋洋問:“這個時候你怎麼不讓男朋友來幫你?還有你的弟弟,你的家人呢?”
“哦,我忘了,你根本沒有家人。”他在“家人”兩個字上加重咬字,沖聞曉吹了個口哨,想将她徹底激怒,“你現在求我跟你複合,我可以考慮将以往的事情都告訴你。”
聞曉拽緊衣角,“那你工作還要不要了?”
秦牧冷笑,“小官司還影響不到我。”
聞曉又問:“那我報到董事長那裡呢?”
秦牧想到那張照片,“照片真是你?你是董事長什麼人?”
局面反轉了,聞曉掏掏耳朵,特地往秦牧面前一吹,還是那句話:“你猜。”
秦牧猜不準,他不甘心地别過臉,“你不用找院長了。”
聞曉松開手,掌心都是汗,“為什麼?”
秦牧說:“她早死了。”
*
聞曉從調解室獨自出來。
隊長正在整理資料,“說完了?”
聞曉點點頭,面色不太好,她自顧自坐到辦公桌旁邊的凳子上,隊長問:“你沒事吧?談論的結果如何?”
聞曉問到另一件事,“隊長,所裡能查到戶口信息嗎?我想查查自己是從哪家福利院出來的。”
隊長看了眼聞曉,“可以。”
隊長打開電腦,從檔案裡調出聞曉的身份證号,聞曉愣了愣,她自己還沒拿到證件,“你們的資料庫好齊全。”
隊長說:“那是有人提供。”
聞曉猜到答案還是問:“誰提供的?”
隊長一笑,“你男朋友啊,我們就是因為你才認識的。”
聞曉感覺大腦被擊中。
隊長接着說:“那年我還在實習,他找到我要查你在哪裡,我問他你是不是失蹤了,他說沒有,隻是想知道你的去向。”
隊長聊到八卦很激動,他停下打字,轉過來跟聞曉說:“我就說那是公民隐私,他無權查看,你知道怎麼樣了?”
聞曉淡淡說:“他放棄了。”
隊長一拍手,“他哭了!一個大夥子淚灑當場,我一眼就看出來那是情侶吵架了,花好長時間才把他勸走。”
聞曉呆呆的,沒有接話。
隊長沖她笑,“所以你們分開幾年,算是有我的原因,到時候結婚請我吃席,給你們賠個大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