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名依舊坐在靠窗的沙發椅上，看着祖孫二人話家常。
楚奶奶握着楚時的手，絮絮叨叨的，沒有什麼中心思想，就是叙說着自己單調的生活和與護士、醫生的相處日常。
直到她話鋒一轉，楚時和秦無名的神色才變得嚴肅起來。
楚奶奶的語調慢悠悠的：“話說我昨晚呀，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
現在這個字對于在場的其他二人而言無疑是敏感的。
楚時不由得屏住呼吸，開口時聲音都比平常輕了幾分：“奶奶夢見什麼了？”
“說來也是好笑，奶奶一隻腳都踏進棺材了，竟然還會做這種夢。”楚奶奶笑呵呵道。
“奶奶，您胡說什麼呢？您還要看着我發大财買大房子給您住呢！”明明才見楚奶奶兩面，楚時卻在聽見老人家這樣說還是覺得喉嚨一哽，難受得不行。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奶奶早晚有那一天，這心裡呀，早就做好了準備。”楚奶奶握着孫子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眯着眼笑得開心，“浩浩，等那天到了，不要怕，奶奶會在上面保佑你一切順順利利的。”
“奶奶——”
一看孫子不樂意地噘起嘴，楚奶奶忙安撫般地笑笑，轉移話題：“好啦，奶奶不說了。咱們不是要說昨晚的夢嗎？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别的，但不知道為何，奶奶一醒來就是特别想把這個夢說出來。”
重點來了。
在一旁靜默不語的秦無名此時也微微側頭看向楚奶奶。
“奶奶夢見了一輪紅色的月亮和一座紅色的墳墓，你們說奇不奇怪？”老人家說到夢的時候，眼中有片刻的迷茫和驚恐閃過，但很快就又恢複了正常，仿佛剛才的情緒并非出自她本意。
那種一閃而過的不正常，就好像她的軀體和靈魂被人短暫地控制了一秒。
楚時和秦無名在聽見楚奶奶的話時，都不約而同地微微瞪大雙眼，而後對視了一眼。
“奶奶，沒事的，隻是一個夢，有我呢。”楚時故作輕松地對楚奶奶笑道，“您就在這裡好好休養，其他的都别擔心，知道嗎？”
“好，好，好，奶奶不操心。”
這時，護士推着輪椅進了病房。楚時在護士的幫忙和指導下，和秦無名一起推着楚奶奶到住院部的公園裡曬太陽。
看着耀眼的烈日，楚時無端想起昨夜夢裡的那輪血月。
他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白熾的陽光突然變成了猩紅的光芒，烏雲翻滾，紅光籠罩着地上的生靈萬物。
安家。
看到客廳的一室陽光，安丞一路上提着的心才終于落下。
“小雅，你要的奶茶、冰激淩和榴梿千層，哥哥沒有買錯吧？”安丞提着紙袋子走到沙發上坐下，擡手摸了摸妹妹的頭。
“哇，謝謝哥哥！”安千雅已經不見方才的恐懼不安，一見到美食一雙漂亮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迫不及待地去拆包裝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奶茶，嚼下珍珠和芋圓的那一刻，滿足的笑容浮現在她還略顯稚嫩的臉上。
“太幸福了！”安千雅把奶茶遞到安丞面前，“哥哥，你也喝一口，好甜好好喝！”
“你喝吧，哥哥不喝。”
“那好吧，那我就吃獨食啦。”安千雅笑得眉眼彎彎，在咬了一大口千層後，含混不清道，“哥哥，我的十八歲生日快到了。”
安丞雖然奇怪妹妹為什麼突然提起她自己的生日，往年她對生日都是不甚在意的，但轉念一想，也許是因為十八歲在每個少女心中都是一個特别的日子，所以他也就沒再多想，而是順着妹妹的話問：“小雅想要怎麼過？有什麼心願說出來，哥哥一定盡力幫你實現。”
“心願呀……”安千雅白皙的小臉慢慢地紅了起來，嗫嚅半天才說道，“哥哥，我……我可以請秦哥哥和……楚哥哥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嗎？”
“嗯？”安丞沒想到妹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這丫頭什麼時候和那兩個家夥關系這麼好了？
他又錯過什麼了？
見哥哥的臉色突然變得嚴肅，安千雅連忙解釋：“是這樣的，我不是在朋友圈發了一張我的水彩畫嗎？然後楚哥哥評論說秦哥哥誇我畫得好，還說秦哥哥對畫畫特别有研究，我就……我就厚着臉皮找楚哥哥要了秦哥哥的微信。後來秦哥哥在微信上真的幫了我很多，在畫畫上給了我很多意想不到的建議，比我畫室的老師教得還要好呢。”
安千雅一口氣說了許多，生怕哥哥看穿自己的小心思。
她真的有一個小小的心願想要許，但是她不敢開口要，隻好曲線救國，改為邀請對方來參加自己的生日派對：“所以我就想借着生日那天好好感謝一下這兩位哥哥。”
果然，聽到她這麼一通解釋，安丞皺着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了：“是這樣呀。沒問題，這點小事包在哥哥身上。”
“謝謝哥！”安千雅抱着奶茶甜甜地笑了。
“就這樣？沒别的心願了嗎？”邀請楚時和秦無名參加妹妹的生日派對太簡單了，辦起來絲毫體現不出他這個做哥哥的用心。
安千雅垂頭思索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道：“沒有别的心願了，哥哥。”
“你的臉怎麼紅了？還有耳朵。”安丞不明所以地伸手碰了碰妹妹的額頭，“不是感冒了吧？”
“沒有，沒有。”安千雅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就是天氣太熱了，被熱的，沒有感冒啦。”
“沒事就好，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跟哥哥說，知道嗎？”
“嗯，嗯，知道啦，哥哥。”
“哥哥先去洗個澡，你乖乖的啊。”
“好的，哥哥。”
看着安丞上樓的背影，安千雅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她沒有說出口的心願是：她馬上就十八歲了，她想談一場如童話般的戀愛。
童話裡的那個少年擁有漂亮的眉眼，清冷的氣質，溫潤的嗓音和好看的修長手指。
他拿起畫筆就是一片宮崎駿的天空，揮灑墨水便是古韻留白，詩文寫意。
他那樣美好，美好得讓她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