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涵回來時,包廂裡已經沒其他人了,隻剩下秦方緒一個。
他散漫地靠在沙發上,仰面朝上,角落裡幽藍的光籠罩着他英俊的面容,一半的身形落入陰影中,靜得看起來像是睡着了。
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昏睡過去的人的肩,沒有反應。
随後她就坐在他身側,自作主張地将男人的頭緩緩挪靠到自己的肩上。
可能是姿勢調整得不太舒服,男人在她頸窩裡蹭了下,短發刺得她發癢,她下意識微微地躲閃了下,卻發現自己的腰身被男人的雙臂抱着,沒動一點。
他帶着酒後的風流氣,俨然不太清醒,在她耳邊呢喃:“小鄒老師,我應該醉了。”
女孩語調似是在哄人,又帶着點認真,問:“那怎麼辦啊,司機還在等麼……要不我一會兒給你開間房?你帶身份證沒?”
他唇角溢出兩聲細碎的笑聲,輕輕柔柔的,“涵涵,怎麼說什麼你都信?”
她天真一笑,反問:“不是你說,騙誰都不騙我嗎?”
“當然。”他的話語輕飄飄的,好像說那些哄女人開心的話從來不用過心。
一時,鄒涵也分不清楚他是真醉還是假醉。
後來,他沒再靠在她肩頭,坐回了身,鄒涵看他忍着濃濃的倦怠意打了通電話。
沒過多久,司機就上來接他們了。
鄒涵幫着司機一起将秦方緒扶到車後排的。
上車後,司機問她去哪兒,她還沒回話,一旁醉得不省人事的秦方緒,就并不怎麼明了地說了句,“先送她回學校。”
車子沒開一會兒,有人給他打了個電話。
鄒涵猜是張家佑,約是聽到侍者說秦方緒人走了,打電話過來問的。
“嗯,困了。”男人懶懶回着電話那頭的人。
“再說。”
“行,下次。”
車窗半開着,風吹進來,鄒涵趴在窗口,初夏的風吹得人很舒服。
那人挂了電話後,從身後圈着她,她剛想開口和他說話,卻不想他下一秒就握住了她的脖頸,再往上,然後掰過她的臉側,和她接吻。
一個沒有過多糾纏的吻,隻是輕輕地印在了她唇上。
可秦方緒溫熱的呼吸裹挾着灼燒的酒氣,将她的感官全部包圍了起來,她不可自拔地沉溺在這個男人的懷中。
在昏暗的,不斷翻滾着的情潮中,她癡癡地望着他的眸,“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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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涵真正和張家佑結下梁子,還得從那次江修良生日說起。
江修良,鄒涵認識他時,隻知道他是林雨欣口中的男朋友。
這人真要仔細算起來,鄒涵其實并沒有見過他多少面,每每都是通過林雨欣。不過在她僅有的幾面印象中,尤然記得是個沉靜内斂的男人。
江修良二十五歲生日,林雨欣在昆侖飯店給他擺桌慶祝。
陣仗很大,當天來了不少人,多數是林雨欣的朋友,另外就是時尚圈的一些名人編輯。
作為一個原先隻是十八線開外的模特,這一兩年借着林雨欣捧的資源,在圈裡吃開了些,算得上小有名氣。
從最開始在破爛商場混T台,到上個月能飛巴黎走奢牌秀場,林雨欣也算是為他的職業生涯添了不少磚,增了不少瓦。
那些聚光燈榮耀的背後,幾乎都是林雨欣為他結緣促成。
鄒涵當天也在,隔着飯桌遠遠看過去,他倆好似一對恩愛有加的壁人。
江修良站在人群裡。男人寬肩窄腰,過高的個子總是能讓人一眼注意到他,他身旁站着的女人就是林雨欣。
他很少說話,性格内向得不像混那個圈子的人,偶爾出口的言語也幾乎都和林雨欣有關。
林雨欣的朋友們起哄時,将女人順勢推進了他懷裡,男人面上多了抹不易察覺的紅色,他輕輕地攬住林雨欣的後背,然後不動聲色地站上前,幫她一一擋酒。
女人自然地靠在他懷裡,和友人舉杯談笑間,眉眼都透着爽朗的喜悅,她時不時地側頭看向身旁人,好幾次都能發現,那人也在低頭看她,視線撞在一起時,也會抑不住年輕又激昂的心跳。
那天敬酒的人中,鄒涵對唐倩印象最深。
可能是因為那天林雨欣高興的心情都寫在了臉上,而唐倩是唯一一個過去說了兩句話就落了女人臉色的人。
唐倩今兒是跟着方倫過來的,鄒涵知道這人,林雨欣生日的時候見過,大家叫他倫子。
這倆人,發小兒,從小穿一條褲子玩到大的姐弟兒,平常有事兒沒事兒都喜歡張羅招呼着一起玩,江修良生日,林雨欣自然是叫了他來的。
敬酒的時候,方倫讓唐倩過去敬兩杯,特意囑托她說兩句好聽的,女人隻好照辦,也沒想到這麼不讨好。
雖然曉得林雨欣那狗眼看人低的性子,拿腔拿調的資家小姐風範,她一向是看不起她們這類人的。
但真被當着面被刺兩句時,還是會覺得太過于丢臉,偏偏她要顧着方倫在場,全程敢怒不敢言,自個兒悶聲把那杯酒咽了不算,還得給自個兒找台階下。
唐倩這出,算不上插曲,林雨欣根本沒放心上,哪怕她一點都不想讓江修良瞧見這些個烏七八糟的人。
今兒他開心日子,她不想多計較,給倫子面兒,沒把人轟出去都算不錯的了。
江修良陪着林雨欣應付完一圈人過後,終于進入今天的重點。
林大小姐給人慶生的場面确實大,光是服務生推進來的蛋糕就引起了衆人一陣接連不斷的啧聲感慨。
他倆站在高腳香槟塔旁,通透的豪華吊燈下,生日蛋糕高達七層,裝飾着金箔、珍珠糖、手工巧克力雕花和閃耀的純水晶擺件,蛋糕頂部鑲嵌着定制的他們名字的首字鑽石字母。
熄燈後,燭火搖曳中,衆人按照林雨欣安排的計劃給江修良說了祝福語,唱起了生日歌,男人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幾番擺手推辭,卻捱不住林雨欣撒嬌,他隻好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許了願望。
燭火吹滅那刻,林雨欣就着蛋糕邊上的奶油往江修良鼻梁上一抹,引起大家啼笑皆非。
不過他也不惱,隻是溫和地看着她笑。
那之後,他們攜手一起切的蛋糕,林雨欣時不時地側耳在他耳邊說句悄悄話,能将那個深邃且安靜的男人逗得唇角輕揚。
直到大堂經理慌慌張張地敲門進來,打斷了所有。
偌大的包廂裡,笑語喧嘩,經理快速找尋到了林雨欣的身影。
當時鄒涵正巧就在林雨欣邊上,她隐隐約約聽見男人附在林雨欣耳邊,急切地說着什麼張老闆帶人來了之類的話。
林雨欣的笑容幾乎是霎時僵在臉上,女人唇角的弧度跟着緩緩落平。
被她弄了一鼻子蛋糕的江修良最先注意到她的變化,他擔心正要開口問時,女人就先回過神來。林雨欣滿臉憂容,猶豫之下,是一反常态的嚴肅,她說:“出了點事兒,你先走。”
沒等江修良答應,林雨欣又轉身拿包,将包裡的車鑰匙翻找了出來遞給了距離最近的鄒涵,她接鄒涵來的,她知道她車停哪兒。
對上鄒涵疑惑不解的眼神,她解釋不了太多,隻是凝重地委托道:“鄒涵,這事兒算我麻煩你,他喝了酒開不了車!”
“總之!你先将他送出這兒,别讓人瞧見!”
鄒涵從來沒見過林雨欣這模樣,前一分鐘還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這一秒和她說話時語氣低得甚至有兩分求人的姿态。
鄒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林雨欣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很難不答應。
那天,是她帶着江修良匆忙逃走的。
她大概怎麼都不會想到這種“捉奸”的戲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鄒涵和江修良運氣不好,沒出飯店,就迎面撞上了張家佑,兩人隻能折返。
那個祖宗行事作風大家都怵,經理怕出事兒,連忙讓人頂着,又不敢真攔。
雙方拉拉扯扯,飯店門口被堵住,根本出不去。
鄒涵隻好又帶着江修良乘電梯下停車場,不過沒等電梯來,張家佑就瞧見江修良了。
鄒涵拉着人躲,大廳動靜太大,林雨欣他們也出來了。
人太多,有人看戲,有人忙着拉架,兩方争執不下,愈演愈烈。
男人扣住林雨欣的肩膀,臉紅脖子粗地指摘:“林雨欣你他媽挺行啊!玩人玩我眼皮子底下的,真不把我張家佑當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