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春節,鄒涵沒有回家,留在劇院參加新年演出。
元宵過後,鄒涵給家裡打了筆錢回去,用來還債。
數目不小,四萬多,鄒母很擔心,話裡話外都是試探詢問。
北京那樣城市,亂花迷人眼啊,就怕走了歪路。
鄒涵撒了謊,說是學姐畢業參與的項目帶上了她,她當時贊助了點小錢,現在領到了分紅。
鄒父鄒母信了,感歎大城市機會多,讓她好好把握,不要錯失良機。
來北京很多年,她學會了報喜不報憂,學會了臉不紅心不跳的鬼話連篇……
三月就是大三下學期,是她在校的最後一段時光。
鄒婷有打電話來讓她去家裡吃飯,鄒涵當下拒絕了,之後挑了個周日請姑姑一家在外面吃了頓飯。
這次,相安無事。
秦方緒回京前一個周,鄒涵這邊出了點事兒。
李悅懷孕了。
她例假沒來,心裡覺得不對勁兒,自己買驗孕棒查出來的。去醫院檢查的當天就約了手術。
時間早,不到三十天,得等一個周左右才能手術。
她做人流需要人陪,事情拜托的鄒涵。
鄒涵不确定李悅基于哪種信任找上自己,但她最後還是答應了。
那天排隊做手術的人很多,手術室門前坐着的人基本上全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女孩。
李悅進去前,兩個人坐在椅子上等着叫号。
廊道的燈光明亮冷淡,映照在雪白的牆壁上,安靜沉重。不久就有護士出來,叫下個号,一個接一個。
等待中,鄒涵有問她,是不是意外,李悅說不是。
“顧爽呗,忘吃藥了。”
“他知道嗎?”鄒涵徐徐說。
李悅自嘲一聲,黯自道:“不然呢?”
“我可指着敲他一筆。”
周暢啊,是個年輕有為的小老闆,請宿舍的人吃過兩次飯。鄒涵見過他對李悅百依百順的樣子,對李悅也不錯,一般的奢侈品沒少送,大概都覺得李悅這回撈了個稱心如意的金龜婿。
可鄒涵也聽到過李悅深更半夜跑到陽台打電話哭訴着求人别分手的話語,低聲下氣的姿态換來了對方的心軟。
都市男女,很難平白揣測說不清道不明的是是非非,誰好誰壞,脫了那層皮,目的都不純。
隻是那時在醫院李悅話語說得過分輕松,輕松到好像隻是來祛顆痣一樣簡單。
鄒涵側眸看她時,總能瞧見醫院窗外大雨漂泊,而她身上隻有那件單薄的病号服。
雨聲磅礴,李悅的話直擊她的鼓膜。
“鄒涵,不說周暢這種屁大點的小角色,就你身邊那位。”
或許是自己少不經事信人良多,到今時今地,難免想好心提醒她一句。
“他們那種身份,更不會把我們當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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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悅是十點左右進去的,整個手術時間很短,不到半小時,人就出來了。
鄒涵攙扶着她,一路走出了患者通道。
下雨天,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氣息,霧氣在街頭巷尾缭繞,給這座城市增添了幾分陰郁。在這樣的天氣裡,人們步履匆匆,打着傘,穿行在濕漉漉的街道上。
鄒涵怕她着涼,脫了後套蓋在了李悅的身上。
沒回宿舍,周暢在外面給她租了個的房子修養,鄒涵打車送她過去的。
到底是沒有真正意義上走出過校門的小姑娘,旁人的白眼,冰冷的機械,身上的痛處……經曆完這遭不怕是不可能的。
上車沒多久,李悅就抱着鄒涵哭了一場,怕人笑話,沒敢哭出聲,也沒力氣哭出來,隻是哽咽了很久。
人生,很難有所謂的感同身受。
她不理解李悅的所作所為,也不會批判她存世的價值觀,但卻在心裡默默把人樹立成為了一個反面教材。
或許從某個層面來說,她不是個好人。
可俗世,多有她這般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