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楚聞笙正在屋内重新寫藥方,松雪和扶桑在旁邊看着,幫忙收納昨日帶回來的藥材。木桃昨日下午從公主府别院回來,就木着一張臉不動彈了,隻有阿栗要去大廚房做糕點才勾動她饞蟲。
楚聞笙在栗子的湯藥之中加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藥材,逐漸加量,兩月之後應當能徹底化瘀。
幾人正有說有笑地聊着,外邊人急匆匆進來禀報,說春晖堂有請。扶桑立刻過來替她更衣,随她同去。
侯府一向不需她晨昏定省,聞笙不認為能是什麼好事。果不其然,她還沒進春晖堂,就已經聽見吵鬧聲,兩個小男孩已經在内室裡面打鬧起來了。今日侯夫人和另外兩房的夫人并着小輩們都在,連虞家的表哥也在,卻唯獨不見楚聞箫。
楚聞笙進去,見過禮,就在下首空位坐下了。
早上栗子和木桃還沒來得及将早飯拿回來,她還空着肚子,就随手拿了擺在手邊的糕點吃着。
桂花糕入口,楚聞笙暗暗思忖,才短短幾天,栗子在大廚房裡做的糕點,竟然已經進了春晖堂。
“笙兒,”楚聞笙剛剛吃完一塊糕餅,那邊老夫人終于制止了兩個孫兒的嬉鬧,“你三堂哥說是有要事,非要讓你過來,當着大家的面一起說。”
“文運啊,有什麼事情現在就說吧。”
一個方臉的少年撩了衣擺站出來,沖着上首的祖母揖了一禮。
“祖母,兩位嬸娘,今日這事情本不該由我說的,隻是三妹妹實在是過分。”他做比着兩根手指,說得怪腔怪調,“昨日我白日裡出府,竟看見了一個女子與一個男子在胭脂鋪的門口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糾纏不清呐。”
“那幂籬被風吹開,可不是三妹妹的臉嘛!”
楚文運隻比聞笙大上兩個月,正是該議親的年紀,昔年秘辛他知曉一些,就想貶損聞笙來讨好王夫人。他心下得意,未留意到王夫人的臉色瞬間變了。
王夫人在此時隻覺額上青筋直跳,今日三個妯娌與外人都在,楚文運這個丢人現眼的東西。
楚文運在外風流一夜,他不知昨日赴宴的人是楚聞笙,可是在座的其他人皆知,那麼那個與人糾纏不清的人可不就隻能是楚聞箫。那日回府時,衆人皆在,便是嘴裡不說,誰人不知道楚二娘和三娘長得極為相似。
王夫人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有些挂不住。
楚聞笙看一眼沉默的老夫人和強忍憤怒的王夫人,又看了看得意的楚文運和若有所思的虞成文,楚聞笙坐在下邊絞着帕子,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起來千般無辜,萬分冤枉。
“文運,你昨日定是看錯了。笙兒昨日同我一起,又怎麼可能在外做這樣的事呢。”王夫人咬着牙打發了在出神的虞成文,然後暗含警告地徐徐開口。
“二伯母,我不可能看錯的!三妹妹和二妹妹長得那麼像,又不是什麼尋常的長相,我怎麼可能錯!”
這個蠢貨!
王夫人臉上溫和的笑容幾乎要挂不住。
“分明就是!祖母,二伯母,您可要重重的罰過,這等下作輕賤的女人斷不可壞了我楚家…”
上首的老夫人肅了臉色。
“求祖母做主啊,祖母知道的,笙兒沒有…”楚聞笙淚眼婆娑地看向虞老夫人。
“你就有!臭婆娘,你還狡辯...”楚文運跳腳。
“住口!”虞老夫人終于忍不住開口呵斥,“胡攪蠻纏,口出穢言!你就這般不分青紅皂白诋毀自己姐妹名節,這就是你讀了十年的聖賢書?”
“老二媳婦,你們就是這麼教養的?帶回西院去,告訴老二,若是掰不回他的性子,我看也不必讀什麼聖賢書了!”
二房的江夫人陪着笑,趕忙叫了兩個強壯的婆子連拖帶拽将吱哇亂叫的兒子帶了下去,其他的幾位小姐眼看着不妙,匆匆告退,剛剛那兩個打架的孩子也被這陣仗吓得哭鬧起來,春晖堂一時間亂作一團。
楚文運是二房獨苗苗,自小溺愛,是個腦子裡隻有鑽營和下流的蠢貨,前世就是他用名節這一套害了扶桑。王夫人執掌中饋,如今為了愛女,想必定會好好問候二房了。
“老夫人,夫人!”外面還有侍女匆忙跑來,飛快地福了一禮,道:“長公主府要請三小姐過府,立刻就要去,公主府的馬車都停在門口了。”
春晖堂中霎時一靜,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下了,面面相觑。
竟是比她預料的還要快,韓知章審問的速度倒真是名不虛傳。
楚聞笙就着帕子點了點不存在的眼淚,自如地掩袖啜了一口茶,便行禮告辭往外走去,不再顧身後繼續吵鬧着的春晖堂。
馬車疾行而過,不一會就到了公主府。
這一次,帶路的婢女腳步極快,不像上次一樣還有心給她介紹。
她從側邊的回廊穿進去,往裡望去,公主府的山石、牌匾,幾乎都被題滿了字。
聽聞葉驸馬十二年前兵權被奪之後,就癡心于書法。失了女兒之後,每日不是去校場看他那幾百殘兵,就是在府中飲酒賦詩。
那些字迹亂極了,兇狠卻無章法,足以見書寫之人心中困苦。聞笙收回眼神,斂眸思考着,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讓定甯長公主與驸馬最後選擇北上平洲,永離盛京。
“楚小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