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今日有一位得道高人，還是一位女修！”

“這誰不知道啊？仙子不僅修為高深，而且還貌似天仙，咱們這些人不就是為了她來中州的嗎？”

“不僅如此呢，仙子還準備開派宗門，廣招徒弟。”

人群中，聽見此言，皆是滿含深意地交換視線，彼此間心照不宣一笑。

“恐怕沒那麼容易。”一道清冽的嗓音響起，聲音不大，但說話的那幾個道修都能聽得清楚，他們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于是乎，齊齊回頭，看見一位落魄的乞丐，一身破布衣裳看不清本來顔色，面容也是糊滿了泥土，灰敗的臉上隻能看出他骨骼清秀，眉骨更似山丘般聳立，他眼裡亦是沒有半點光彩，灰暗至極，但身子卻是端得方正，背脊也挺得筆直，看樣子即使落魄，似乎也還保留着以前的風骨。

“哪裡來的乞丐？竟敢對仙子出言不敬？”

“她……”他頓了頓，改了口“那位仙子想讓仙台以她為尊，她一個毫無勢力的女修，談何容易？”

身後有女修站出來道：“你可是瞧不起我們女修，天下修士無論男女，得道者便是尊，男修和女修有什麼區别？”

“曆來二十五州，仙台各自為首，互不幹擾，難道他們沒人想過推舉一個人統領二十五州嗎？是他們不想，還是不能？既然他們如此勢力都做不到，那麼她又憑什麼？她還要開宗立派，行天下第一人…”他低聲呢喃“隻怕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說話的那些道修臉上帶着不屑的笑，嘲笑道：“你一個乞丐，知道什麼，仙子都不行，難道你行？”

不知是誰先推了他一下，然後更多的人加入

甯則被他們推搡出人群，分不清那些人是誰踩了他，又是誰朝他吐了唾沫，隻知道他看見人和天的位置颠倒，無數雙厭惡、嘲諷、不屑、笑話的眼神砸了下來，他眼眸半斂

今時不同于往日，他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受衆人敬仰的無念天師

這些日子以來，他看見過許多次這樣的眼神，早已從最開始的狼狽、羞辱、不恥到如今的習以為常了。

甯則側臉蒼涼地苦笑，慢慢地用手抱住了頭按照經驗，此刻他最好不要有過多的言語，眼神，甚至動作，否則他将接受一頓毒打

他早沒了靈力，如今形同廢人，若是還不學會示弱，會被人打死的。

忽然，一隻手伸開，在他腰側的不遠處拾起拾起一塊無暇玉佩

“喲，還藏着一塊玉佩，哪裡偷來的？”

甯則猛然撲過去，卻隻拽住了玉佩的絡子，他冷聲道：“給我！”

“呵！說吧，這是從哪裡偷來的？”那人擡高了手臂，居高臨下

甯則灰暗的眼乍地覆上了一層寒冰：“這是我的，給我！”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一個乞丐哪裡還買得起質地這樣好的玉佩，我看看，”他彎着腰湊近“做工還如此精美？是塊好料子。”

甯則猛地一拽絡子，另一隻手掐住那人的靈脈命門，額間青筋暴露，眼眸裡閃過一道幽藍色的寒氣，語氣森然，“再不還給我，掐斷你的命門！”

“小乞丐，竟敢威脅我？還不放開道爺！”

甯則手中用力，又髒又不平的指甲便劃破了那人的手腕，“你試試！”全然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你…！”

“快看，那是仙子的駕攆！”

驚呼聲暫時打斷這裡發生的一幕

甯則趁機一把奪回玉佩，如視珍寶般呵護在懷裡，眼裡的寒冰漸漸化去

這是小瓷親手做的玉佩，是他如今唯一珍貴的東西，那時他被一群道修救醒，又被他們丢入火海裡，隻是神火早已耗盡，火海裡的火也隻是普通之火，他雖沒有靈力，但因為經過神火餘威，身體的承受能力也比尋常人要高得多，所以他沒有死

躲過一劫後，他在普渡崖岸邊找到了這塊曾經被他親手丢棄的玉佩，他一路帶在身上，藏在最緊要的地方。

想到從前，他心頭苦澀無比

他甚至不知道那日瞥見雲端的仙姿後一路追尋至此是為了什麼。

她應當早已厭惡透了他，而他如今遭受的一切也全是拜她所賜，他們是生死仇人，如今又是雲泥之别，他本不該來此的。

一直保留着這塊玉佩，甯則也說不清具體緣由，他隻是覺得，人活着應當要有一個念想，他道心破碎，若還沒有個念想，恐怕他早就尋了死路。

“哇～”此起彼伏的驚歎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嘈雜的人群像是被施了法術下般，靜得出奇

甯則藏好玉佩，退到了人群中，将自己藏了起來

但還是沒忍住擡眼透過湧動的肩頭偷看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那日也隻是遠遠一瞥

一席紅衣的女子端的是絕豔脫俗，花容月貌，長發半挽，一根玉簪斜斜的，那是曾經她裝扮過的發式，将她本來豔麗的面容顯得有些不經意的慵懶。

那樣的美麗，可是看在甯則的眼裡卻是那樣的刺目，他黯然失色地低下了頭，眼眸裡湧動着各種的情緒。

今日對辭暮歡來說很重要，二十州的道修齊聚于此，本來安排的是直接去中州仙台道宮的，但她想借此機會，籠絡一下人心，所以才臨時改變路線，從凡間步行至仙台。

這一路，不算長，她走得卻很慢，那樣多的視線全部落在她一人身上，換作從前她隻敢躲在甯則身後，而如今卻已經能旁若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