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出口時，眼睛亮亮的，很好看，她說雖然歲月辭暮，但人總得為了一時的歡愉而活着，我想她的過去是不是也和我一樣痛苦不堪？

我們，是同類人。

一滴水珠砸在黃紙黑字上，暈開層層淺色。

甯則手指拂過邊緣處寫滿了的“辭暮歡”三個字

原來這是她改名的理由，想要忘卻過去，開始新生，重新愛自己。

而她究竟承受了怎樣的痛楚？

郝瓷，好瓷

這是那位一品瓷師的姓氏，是她來時的路，瓷則瓷實，亦是承襲瓷師之意，這個名字甯則以前沒有覺得有什麼，他也從來不覺得這個名字有何不好，名也，稱呼也，非我也。

但甯則設身處地想，世人誰不想生來便得父母愛呢？

小辭，她一直都希望被人愛着。

而他曾允諾過，即便她不好也不會不要她，他給了她一個希望，最後卻殘忍地親手毀去她的希望。

甯則的心隐隐發痛，他開始明白為什麼當初從回魂之境裡出來後她會那麼的生氣，因為她把阿芙當成了自己，把蕭琢當成了他

蕭琢為了安慰阿芙，隐瞞了阿芙她娘真正的病情，謊稱隻是小病，給了阿芙一家希望，到最後阿芙他娘依舊死去。

在他看來，蕭琢是善舉，阿芙是心知肚明卻自我欺騙，兩人皆放下了心頭的負擔，皆大歡喜，但在小辭看來是他親手斷送了她的希望。

所以她會失望，會難過，也會生氣。

隻是可笑那時甯則隻以為她是小孩子脾性，看不透道法自然，是想改寫他二人的結局。

辭暮歡，辭暮歡

他在口齒裡重複這三個字，缱绻溫柔。

又随意翻開一頁，上面寫着：

師尊發現我是個怪物了，我的生長速度快于常人，她會不會也像其他人一樣厭惡我，抛棄我？

我沒有家人了，我好害怕。

又翻開下一頁：

太好了，師尊沒有抛棄我，她說她也沒有家人，她說她會讓我光明正大的回到人群裡。

師尊對我太好了，我好喜歡她。

甯則想起許盡舟曾對他說過的話：比起欺騙，她更怕被抛棄。

對于小辭來說，他背叛了他們的諾言，他抛棄了她……

又一頁：

辭暮歡，我們又見面了。

又一頁：

辭暮歡，你回頭看看我吧，我将是你唯一的信徒。

往後許多頁，記錄着許盡舟那不為人道的秘密

他愛小辭！

甯則煩躁地翻開下一頁

直到最近的一頁寫着：辭暮歡，送我的玉佩，是你全部的心意嗎？

你有沒有對其他人送過？

玉佩，甯則視線看見那個禮盒

“想起來了，是那日河岸見到的那隻青蓮玉佩。”

他打開禮盒，裡面玉石完好地躺在裡面

甯則不由地想：這塊玉佩也是她親手為他雕刻的嗎，她愛許盡舟，是嗎？

他手指劃過青蓮的紋絡，閉上眼仿佛都能想象到她專心緻志的模樣。

忽地感到十分燙手，他手縮回衣袖下面，就連看那青蓮道袍都覺得異常刺眼。

他殺了許盡舟，她那樣動怒，是因為傷心嗎？

甯則阖上這本筆記，覺得拿在手裡異常沉重，看來許盡舟似乎真的如小辭說的一樣，别無二心，隻是愛她。

“呵呵呵”甯則苦澀地笑着

而如今，她卻要他成為許盡舟，到底是為了所謂的計劃，還是舍不得心愛之人死去，找個替身呢？

甯則倉皇地逃出屋子

“小道長，你怎麼了？”

“小道長，你臉色有些不對，可是要請醫師前來？”

“小道長？小道長……”

吵得他頭疼，他擡起眼，一位侍女彎着身子關切又害怕地看着他

甯則緩了緩，站起身，“無妨。”

侍女卻突然問他：“小道長，這狗洞還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