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克死了父母,說如果沒有我,他們就不會死。小孩子麼,都不懂事,所以也不怪他們。說實話,我自己也這麼覺得。”
林嶼頓了下:“其實十年過去,我早就放下了。不過我昨晚夢到我母親了,她還是和記憶中一樣年輕,手裡拿着喜歡的向日葵,我爸在旁邊為她唱生日歌。”
“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卻抓不住她。”
覃山腦中閃過林嶼的頭像和國慶時他買的那束向日葵。
原來是去看父母了。
所以之後林嶼一直不喜歡下雨,這會讓他想起那天沖刷着血迹的雨水。
滋潤一切的雨水,明明是“久旱逢甘霖”,卻把他拉進了沼澤。
其實林嶼很清楚,那并不是雨的錯。
但總要有點兒東西幫他承受自己的怨悔,不然真的挺不好過的。
林嶼沒說的是,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把自己封閉起來,害怕不經意間又害了别人。
賀同勸了他很久,明明自己也失去了親妹妹,現在還要為他操心。
還是給别人帶來了麻煩。
他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别人看來,林嶼自己好了。
但他再也回不到從前那個想要什麼就說什麼的時候,取而代之的是,林嶼開始習慣性阻止别人靠近。
十年前的那場車禍,好像也把他困在了那場大雨中,無聲卻洶湧。
有句話叫“雨過天晴”,可是雨停了,他的天卻沒晴過。
覃山默默聽了很久,雨也下了很久。林嶼以為自己會聽到他說“都過去了”“沒關系”或者“這不是你的錯”之類的安慰。但覃山什麼也沒說,隻在他望過來時,騰出一隻手半抱住他。
而現在,有人打碎了他困住自己的灰色天罩,縷縷陽光得以照射進來。
雨水浸透了林嶼的衣服,他整個人都是涼的,于是那點兒熱格外明顯。
他感覺到了。
這個擁抱很短暫,因為下一秒覃山急忙拉着林嶼起來:“快走,再不回去真的要感冒了!”
林嶼似乎沒反應過來,任由他拉着,正如覃山觸碰到的那樣,他全身都濕了,被涼意包裹,唯獨手心是暖的,那是來自另一個人的體溫。
“十指連心”指定有點說法,不然為什麼心裡也能感受到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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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身高腿長,撐着一把傘很快跑進宿舍樓。
樓下值班室裡的阿姨從肥皂劇中擡頭,看到林嶼全身上下沒幹的地方,驚呼:“乖乖!怎麼搞成這個樣子,沒拿傘就先不要動嘛,淋雨要感冒的,快回去洗個澡。”
阿姨以為林嶼沒拿傘,覃山腹诽:拿了傘他也不一定打啊。
挂着D422牌子的寝室門被推開,撲面而來的酒氣讓覃山忍不住再次皺眉:“你到底喝了多少?”
“沒多少,”林嶼給覃山讓開路:“室友回家了,宿舍就我一個。”
覃山看着桌子上堆的酒瓶:“……”
沒多少?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催促林嶼趕快沖個熱水澡。
自己剛才也淋了些雨,覃山也回去洗澡換件衣服。
雨天最适合窩在床上睡覺或打遊戲,尤東旭回家了,隻剩楊憶凡躺在床上。聽見開門的聲音,楊憶凡操作着人物問:“這次怎麼開會那麼久?”
“中間有點事兒。”
楊憶凡扭頭看一眼,瞬間起身:“你不是拿傘了嗎?怎麼還淋成這個樣子,外面雨很大?”
“嗯……是挺大的,”覃山不顧現在已經變小的雨勢,搪塞道:“我先去洗澡了啊。”
覃山洗完澡後拿起手機給林嶼發了消息。
【青山:記得喝熱水。】
等了一會兒沒回複,他幹脆接杯熱水去了對面。
林嶼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見覃山還在,剛要張嘴問,對方就遞上一杯水,正汩汩冒着熱氣。
“先喝點熱水。”
林嶼沒接。
覃山順着他的目光看向杯子——是自己的。
他剛才習慣性用自己杯子接了熱水。
“……忘記是用的我的杯子了,我重新給你接。”
林嶼在他收回去之前伸手接了過去,頂着覃山的視線喝了一口,才說:“沒事,”他又觑了眼覃山,“或者你嫌棄?”
“不嫌棄……”
其實男生之間用對方杯子喝水很正常,畢竟都是兄弟,覃山之前從來不會考慮這個,但現在對方是林嶼,他又生出些不一樣的感覺。
非要說的話,或許是……不好意思?
“等等,你嗓子這麼啞,我就說你在雨裡待那麼久肯定會出問題的。”覃山很快注意到林嶼沙啞的聲音,“我備的有感冒藥。”
門對門幾步的距離,覃山很快回來,拿的不隻有感冒藥。
他一樣樣給林嶼說明:“這個是退燒藥,如果發燒了就吃這個,一次一粒……”
“頭疼了吃這個……”
“這個是感冒藥,裡面都有說明書,記得看一下。”
沒聽到回應,覃山側頭,看見林嶼一直盯着自己,還一副出神的樣子,他疑惑地歪了歪頭“嗯?”
林嶼:“謝謝。”
從湖邊到現在,謝謝。
覃山彎起嘴角:“沒關系,不舒服記得給我發消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