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柳惜荷低柔的嗓音更顯溫婉，隻是她的語調中卻又帶着絲絲的悲傷。

“我原是蘇州人，爹娘在城中辦了一間書院，一家三口日子過得平靜但很快樂，直到四年前，我遇到了一個男人。”

虞昭聽到此處，忍不住感歎，這人世間多少複雜的故事似乎都始于“遇到了一個男人”。

柳惜荷繼續說道：“那個人一開始待我很好，我也是第一次嘗到何為心動的滋味，明白了所謂相思。他說他要娶我，可他并非蘇州人，他希望我能夠和他一起來到京城。”

“那時我愛他失去了理智，爹娘越是反對我越是執拗，我不忍與爹娘争吵，可也不舍得他一日日為了我跪在我爹娘門外，于是……我們選擇了私奔。”

柳惜荷一頓，聲音忽然有些哽咽，她垂下眼，望着地上不知何處，好一會兒才繼續，她說：“我們一路奔波，他将我帶到了京城，我以為這會是一段新生活的開始，我和他還有我腹中的孩子，可誰知在我告訴他我有了身孕的第二日，他……失蹤了。”

“我以為他是出了什麼意外，還去官府報官尋人，哪裡想到官府的人卻告訴我，這城中壓根沒有他這個人，他并非京城人士。那時我方才知曉，他口中說過的話一大半都是假的，我仍不死心，想着即便身份是假的，可至少感情是真的，然而我等了一日又一日，眼見着肚子越來越大，他卻依舊沒有出現。”

在第一次見到柳惜荷時，虞昭便感覺到她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卻不想這個故事卻是如此真實可悲。

她忍不住問：“後來呢，那人既是個負心漢騙子，你為何還留在京城，沒有選擇回家？”

柳惜荷擡眸，無奈苦笑：“我如何能回去？是我辜負了爹娘的養育之恩，我哪裡還有臉回去，何況那時寶兒在我腹中越來越大，我害怕回去路上會出現意外。”

“所以你就在京城住下了？”

柳惜荷點點頭：“我變賣了身上所有首飾，在吳婆婆這裡租下這間屋子，婆婆知道我的遭遇後，好心地為我尋來一些女工的手藝活，雖然工錢不多，但至少能保證我和孩子的吃穿，我們就這樣在這裡生活了三年。”

“可随着時間過去，寶兒越長越大，我沒辦法光靠女工來維持生計，思來想去也就隻有算賬這件事我還算有些經驗。”

柳惜荷說到這裡，看着虞昭的目光帶着明顯的感激：“掌櫃的，其實在來您這裡之前我也去不少飯館食肆，可那些人見我是個女子，連讓我試一試的機會都不曾給過，隻有您，不禁接納了我，最後還留下了我。”

“您就是我和寶兒的恩人。”

虞昭莞爾，說：“這是你憑着自己的本事得來的，更何況我同樣也需要你，我們算是互利共赢。”

柳惜荷沒想到虞昭會這麼說，這樣的肯定對如今的她而言十分珍貴。

“掌櫃的，不管如何我都要謝謝你。”

“謝我的話，那就和我一起好好地将食肆經營下去，我有預感，我們未來還能開酒樓開客棧。”虞昭笑笑。

柳惜荷一點不覺得這是在說大話，她看着虞昭，懇切地說道：“有掌櫃的你在，一定可以的。”

這段時間以來她親眼看到了虞昭的能力，大大小小的食肆飯館酒樓，她過去在蘇州也見過不少，但從未見到過這樣一個小小食肆竟能有這麼好的生意，若不是店面大小有所限制，隻怕每日進來吃飯的食客還會更多。

将事情說清楚後，虞昭沒再逗留，柳惜荷送她出去，來到門外，她對等在外面的司琴低聲說了句話：“把我的荷包拿來。”

司琴雖覺得有些奇怪，但并未多問，很快将荷包遞了過去。

虞昭從裡頭拿出幾錠銀子，抓過柳惜荷的手，直接把銀子塞到她手中。

柳惜荷感受到掌心的重量，下意識就要退回，但虞昭反應比她更快，語氣定定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會輕易收下這些錢，但這不是給你的，是借你的。”

柳惜荷愣愣地看着這些銀子，大小不一的銀錠，約莫有二三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