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日頭高懸。
停在甯國公府門口的馬車已有一二十兩,将平日裡清淨的康樂街堵得水洩不通。
人人都知沈家兩兄弟從小就要好,連娶妻都是同一天。如今沈二已死,他唯一的兒子還俗歸家,對甯國公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喜事。
甯國公是出了名的三不沾,不站隊,不收禮,不與人深交。
這回接風宴是多年來難得一次巴結拉攏他的機會,整個大梁朝堂能來的幾乎都到了。
沈佩珮和楚雲祁到前院的時候,府上已經來了不少人。
正廳内絲竹聲聲,樂坊來的娘子正演奏着彼時大梁最出名的作曲人"琴辯機"的新曲。
席間觥籌交錯,賓客鼓掌較好的也不少。
一個身着玄色繡金蟒紋錦袍的年輕公子盯着正堂中央正彈琴的樂坊娘子看了半天,眼角忽然瞥到門口一紅色身影,竟一時看愣了神。
半響,他拍了一下身邊青色衣衫的公子,問道;"那是哪家的小姐?"
青色衣衫的那位剛夾起一塊乳餅,正要入口,被他這麼一拍差點沒夾穩,表情似有些不耐煩,擡眼順着他視線所指的方向看去,哂笑一聲:“别看了,那是沈子川的親侄女,國公府唯一的嫡小姐,她可不是什麼善茬,你少去招惹。”
可那玄色衣袍的年輕公子卻對他的警告恍若未聞,隻道:“她是甯國公府的嫡小姐,我是大梁的三皇子,那不是正好相配?”
青衫公子見他不聽勸,便道:“這女人之前喜歡戶部尚書崔光玉家的小兒子,天天纏着人家不放,吓得人家直接去感業寺當了和尚,後來又喜歡太子,前不久勇譽候府辦酒席,她在席上輸了遊戲,沒拿到太子賞的香囊,就把拿到香囊的李丞相家的三姑娘推進了池塘。”
“這不妥妥的瘋女人,你現在剛回京參與奪嫡,正是不能出岔子的時候,我勸你還是離她遠些。”
“志遠兄嚴重了,你說她瘋,我倒是看出了她愛而不得沒有得到回應才會這樣,我若與她兩情相悅,她又是甯國公家的女兒,那對我,豈不是隻有好處。”
秦志遠見說不動他,隻好搬出宮裡那位來壓他,“肖宇清,你不要忘了,是惠妃娘娘吹了快一年的枕邊風,才講你從鄂州那鬼地方接回來,你不要因為小小一個國公府的小姐就壞了大事。”
這次,肖宇清終于不說話了,他沉默了半響,才不情願地應道:“我知道了。”
而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上的沈佩珮站在朱紅的門柱旁,看似和上前搭話的貴女閑聊,實則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被沈子川帶在身邊介紹給賓客的楚雲祁。
午後的烈陽下,少年膚白而清瘦,頭發被紅色發帶高高豎起,身穿白色雲紋錦袍,全身上下除了發帶,無一不是純淨的白,将那張生得豔麗至極的眉眼襯得更耀眼。
他生得好,又是沈二的獨子,不少人便動了給自家女兒說媒的心思,不一會他和沈子川便被圍了個嚴實,直接将沈佩珮的視線阻隔在人群外。
沈佩珮看不見楚雲祁心裡不由得焦急,正想找借口上前去将人拖出來,就被身後一道聲音絆住了腳。
“沈小姐。”
沈佩珮轉過頭,發現對方是個年輕公子。
他穿着有金色蟒紋繡花的黑衣,頭上帶一紫金冠,從頭到腳的裝扮都在展示他身份的與衆不同。
沈佩珮愣了一瞬,瘋狂在腦海裡尋找關于這個人的信息,但是卻一無所獲。
肖宇清見她表情微怔,不由得輕笑出聲,“我是肖宇清,之前一直在鄂州,半月前才回靜安,沈小姐不認識我也正常。”
肖宇清?
沈佩珮眨了眨眼,終于想起書裡關于他的内容。
肖宇清是梁徽帝的第三子,也是這場奪嫡裡最早淘汰的一位。
他母親原本是惠妃的侍女,被梁徽帝收用後生下了他。但又因為惠妃不喜,串通欽天監給他安了個不詳的名頭,便被送到鄂州。
後來因為惠妃自己高齡流産失去了生育能力,便将這個早就被遺忘的皇子又以天象有變命相大吉的理由接回來,放在自己名下。
說到底,也隻是個被人用來奪權的傀儡。
當時看書的時候,沈佩珮就覺得他有點可憐,所以對他的态度也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