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城三中,是本地最“出名”的一所高中。
在榆城人的心目中,要是誰家孩子在榆城三中上學,那是要被人嘲笑的事情,代表着那孩子以後算是沒救了,在學業和做人這條道路上,也算是徹底廢了。
吸煙、喝酒、打架、飙車、染發、賭/博等等……
除了學習,就沒有三中的學生們不會的,甚至還發生過幾起學生毆打老師的醜聞,鬧得年輕老師根本就不敢來,也就導緻三中教學水平越來越差,學生越來越難管教。
就連校長都逐漸放棄了,隻要他們不在校園内做出太過分的事情,外面的紛争,學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想而知,在這樣的放縱下,三中的環境隻會更差,學生們互相拉幫結派,常常一言不合就打群架。
把校園搞得烏煙瘴氣。
他們隻在一件事情上能達成一緻。
那就是千萬不要去惹三中的老大,也就是江川。
其實三中老大這個稱号,江川從來就沒承認過,甚至三中那些雞飛狗跳的恩怨,江川也很少參與。
他在學校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班上的老師和同學他都認不全。
能有這個“謠言”,完全是個意外。
三中往南兩公裡的地方,就是榆城有名的酒吧一條街,也是正處于叛逆期的高中生們向往的神秘聖地,每次逃課除了去網吧,就是來這裡。
于是經常有三中學生,碰見江川跟一群騎着摩托車,胳膊上紋着大花臂的成年人混在一起。
奇怪的是,對方竟然對江川一個高中生還頗為客氣,似乎關系不錯。
于是一傳十,十傳百,就有了江川在外面混黑的傳言。
再加上有人在醫院看見江川渾身是血地被人擡進去,一群小弟圍着忙前忙後,殷切照顧。
從那之後,江川在三中就有着說一不二的地位。
誰要是能得到江川的認可,打入他的小圈子,那他在榆城這一片,可以說能橫着走了。
這是每一個六中學生的夢想。
跟三中隔着半條街的地方,就是六中,一所同樣垃圾的初中,也就比三中強了那麼一點。
因為離得近,又是初中,所以這些個頭矮小,還在發育期的初中生們,就經常成為三中學生們的勒/索對象。
俗稱小金庫。
大部分的六中學生,都有過被三中人堵在巷子裡要錢的經曆,對此,他們也有一套自己的經驗。
那就是給錢保命。
也有些機靈的人,還會趁機供出其他更有錢的同學,來轉移矛盾。
于是霧星河就成了那個“行走的金庫”。
六中新來的轉學生。
住在别墅區的富二代。
渾身名牌的小帥哥。
不愛說話的啞巴。
……
這些都是霧星河身上的标簽,還有其他一堆亂七八糟的外号。
六中的學生對他投來好奇的目光,三中的人将他堵在巷子裡,連他兜裡的一毛錢都不肯放過。
在被劃破第十件衣服的時候,霧星河終于惱了。
他掏出藏在書包裡的闆磚,将為首的那個黃毛砸了個頭破血流,而對方也在對他進行一陣拳打腳踢之後,留下一句以後别想好過的狠話。
秋天的夜晚,已經開始有了涼意,霧星河身上的薄衛衣全是被劃爛的破洞,還有一堆髒兮兮的腳印。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轉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随後一瘸一拐慢吞吞地挪回家,到家的時候整個人都凍得發抖,他在黑暗的兩層别墅裡,摸黑走到床上躺下。
在榆城,他隻有自己一個人。
·
“霧星河,你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不是小孩子了。”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内,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在黑色大理石的辦公桌上。
霧星河靠着椅背,面無表情地聽着電話那邊女人的訓斥。
她語氣中強壓着不滿。
“霧星河,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一聲不吭就跑到榆城,将我的臉面置于何地,你知不知道董事會那群人都在等着看你笑話,後天我就讓人去接你回……”
霧星河聽到這裡,終于開口,“我不會回去,董事會跟我有什麼關系。”
女人聲音一頓,語氣忽然軟了幾分,“……星河,你知道霧家現在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你,想找出你的錯誤嗎?這個位置你才剛坐上半年,如今坐得還不夠穩當。”
霧星河唇角勾出一抹諷刺的笑。
“我本來也就沒打算坐這個位置,現在是你在求着我,你忘了嗎,母親。”
電話那邊倏地安靜下來。
過了半晌,女人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妥協般,“你這次擅作主張,我不跟你計較,你想在那邊待多久,我也不管,但是有一點……”
“方雅那孩子,家世好樣貌好,性格也不錯,她又對你那麼上心,方家和我們霧家又是世交,我聽說昨晚她約你吃飯,你又拒絕了。”
聞言,霧星河渾身上下的氣息陡然一變。
“母親,有件事你不提,我倒忘了跟你說。”
徐子舒一愣,“什麼事?”
她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霧星河面無表情道:“半年前,我按照約定畢業回國,答應你接手霧氏集團時,你送我的那份‘大禮’,我至今都忘不了。”
徐子舒呼吸一頓,“星河,你要知道媽媽也是為了你好……”
“徐子舒。”
他忽然喊了聲他母親的名字。
徐子舒閉了嘴。
霧星河:“你是不是為了我好,你自己知道,我十年前就告訴過你,我心裡有人,你聽了嗎?”
徐子舒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我知道媽媽當初騙你說江川被判了十年,是我不對,可是他三年前出獄後的行蹤,我确實不知!起碼這件事情我沒有騙……”
“那你要不要猜猜我在榆城見到誰了?”霧星河打斷她的話,嘴角愉悅地勾起。
徐子舒:“……”
電話裡靜悄悄的,霧星河聽見女人逐漸加粗的呼吸聲,像是在強行壓抑着體内即将爆發的情緒。
徐子舒聲線緊繃,“……也許是你看錯了呢。”
“不可能。”
霧星河眼睛一眯,仔細回憶着昨晚的情景,“我确實見到他了,雖然他長得和以前不一樣,高了,黑了,也瘦了,但是我知道,那就是他。”
他聲音忽又低下來,“……隻是他還是不願意認我。”
徐子舒失手打翻了一個花瓶,青色的碎片落在腳邊,在她白皙的小腿上劃出一絲血痕,她卻渾然不覺疼痛。
兒子語氣中的依戀和癡迷,讓她一瞬間如墜冰窟,那個男人身上到底有什麼魔力。
十年前是這樣,如今還是這樣。
她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低聲道:“隔了這麼久,他未必還記得你是誰。”
“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