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修間内,一片寂靜。
趙厲眼神瘋狂地朝江川發出詢問,試圖讓他給自己一點反應,然而江川卻像是被誰勾了魂魄般,整個人呆呆愣愣的站在那裡。
見霧總朝他看過來,趙厲隻好尴尬地笑了兩聲,打破這份詭異的沉默。
“那個……沒想到霧總您跟小江認識啊哈哈……”
霧星河将手從男人手裡抽出來,“見過幾次。”
江川卻愣了下,沒料到霧星河會這麼回答,眼皮微垂,不知道在想什麼。
霧星河沒注意到,他看向旁邊被拆開,正在維修中的機車,對趙厲說:“既然還沒修好,那就繼續修吧,等什麼時候江川修好了,再跟我說就行。”
趙厲應下,“霧總放心,最多兩天就能完成。”
霧星河随意點點頭,似是突然對多久修完不在乎了,“都行,我不着急用,慢慢修就行。”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隻相信他的能力,其他地方正好也順帶檢查一遍吧。”
趙厲下意識看了眼江川,剛才霧總來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說晚上必須要開走,讓他們立刻安排人維修,所以他才趕緊把江川喊過來。
結果現在霧總又一點都不着急了。
趙厲到底是跟這些大人物們接觸久了的,察言觀色這點本事還是有的,他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霧總的意思。
他笑了下,“沒問題,我跟小江是老相識了,他來我這裡幫忙,都是按照高級維修師的待遇給的,可惜他平時太忙,要不然我花多少錢也得請他來我店裡。”
霧星河挑眉。
忙嗎?有多忙?
他撩起眼皮看向江川,見對方沉默地坐在矮凳上,手裡拿着檢測儀在發動機周圍來回探測掃描,表情嚴肅深沉,眉間豎着兩道深深的折痕。
男人穿着一件款式簡單的黑色T恤,不知道洗了多少次,面料都有些發硬和發白,領口和袖口松垮垮的,像是失了彈性,褲子也是一樣洗得發白,腳上的鞋子看不清品牌,但是刷洗的很幹淨。
也不怪剛才趙厲他們聽見兩人認識,會那麼驚訝。
畢竟任誰看見他們兩個人,都不會把他們聯想到一起,更不會想到他們會有什麼關系。
這分明就是兩類人。
維修間内很安靜,隻剩下霧星河和江川兩個人,以及機器發出的嗡鳴聲。
霧星河視線落在江川弓起來的脊背上,男人肩膀寬闊,背部肌肉線條清晰,露出來的膚色是健康的古銅色,胳膊上突起的青筋随着男人的動作,鼓起落下。
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肘部撐在膝蓋上,手掌輕輕貼着臉頰,那溫熱粗糙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指尖。
那是一雙,一看就飽經風霜、辛苦勞作的手掌。
也是江川曾經為了拼命活下來的痕迹,是他試圖用少年人青澀稚嫩的肩膀,撐起那個微薄家庭的證明。
可惜最後卻被他毀了。
江川應該是恨他的吧,應該的吧……
要不然這麼多年為何要一直躲着他,見都不願意見。
指甲陷進肉裡,那點微弱的疼痛感,讓霧星河内心壓抑不安的情緒,詭異地得到了一些緩沖。
他眼底露出一絲不自覺的癡迷和……執拗。
恨就恨吧,隻要不再推開他就行。
“疼嗎?”
江川露出來的胳膊上,有一道足有一指長的傷疤,那是以前沒有的,那就隻可能是在裡面受傷的。
也不知道在那個森嚴的地方,能用什麼利器造成這樣深的傷口,但他知道一定是非常兇險的場景。
霧星河看着看着,嘴裡就無意識問了出來。
江川背對着他的身子一頓,嘴唇一動,扯到了嘴角上早就結痂的傷口,他有些不自在地說:“……不疼了。”
霧星河看着他的背影沒說話。
他視線又移到這輛已經被拆掉外殼的機車上,他還記得那時候江川枕頭底下總是塞着一張雜志頁,就是眼前這輛車。
可惜那款配色已經絕版了,他找了好久才找到這款勉強相似的,一直沒敢找人改色。
“喜歡嗎?”他輕聲問了句。
“铛啷……”
江川手裡的檢測儀突然掉在地上,他有些慌張地撿起來重新塞到排氣管裡,喉結上下滑動,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腦袋往後一偏,見霧星河一直盯着車身看,這才突然明白過來什麼。
他咳了一聲,讪讪道:“咳……這車确實不錯,你什麼時候學會騎的?”
霧星河想了一下,“幾年前出國上學的時候吧,看見有人在騎,很喜歡。”
可惜你不在,沒有人騎車帶他,所以他隻能自己去學了。
江川:“……”
他聽懂了霧星河的言外之意,手下動作一頓,再次沉默起來。
維修間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靜。
霧星河安靜地坐在後面看着他,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專注,直到口袋裡的電話響了兩三遍,江川忍不住朝他看過來時,他才收回視線,站起身走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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