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甜被他氣得沒轍,“我草你大爺的大實話,看姑奶奶今天不抽死你!”
楊楓也是氣得渾身發抖,極力掙脫開那兩名壯漢的束縛,正要朝任天遠沖過去時,身後傳來一道陰沉至極的聲音。
“你剛剛說什麼。”
江川倏地擡頭,隻見霧星河指尖勾着摩托車的車鑰匙,眼神危險地看着任天遠,周身氣息冰冷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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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說他是什麼……”
霧星河面無表情地踢開面前擋路的椅子,一雙黑沉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任天遠,聲音低啞。
“你說他是什麼……”
江川心髒突然一跳,上前想要攔住他,卻被霧星河一把推開。
“星河……”
他心底有種不祥的預感。
霧星河目光死死地盯着任天遠,眼底是化不開的黑沉濃霧,整張臉陰沉下來,蒼白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陰測測地望着任天遠。
“說啊,怎麼不說了……”
他一步步朝任天遠緩慢逼近,周身極低的氣壓逼得任天遠下意識愣在原地。
有些不敢動彈。
霧星河此刻的面容就像暴風雨前湖面上的平靜,看似沒多大變化,實則海面下方早已波濤洶湧,随時都會噴發。
任天遠:“……”
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想起來之前堂哥對他的囑咐,讓他把江川那點事情統統宣揚出去,最好是能鬧到他在這裡混不下去,還有就是千萬不要傷到霧星河。
雖然他隻看過一眼照片,但是霧星河這張臉還是很好認的。
“你……”
然而他才剛剛發出一個音節,腦門上就瞬間一涼,頭頂上傳來一股又熱又涼還又癢的濕意。
随即而來的則是一陣劇痛!
“啊——”
碧綠色的玻璃酒瓶碎了一地,其中一枚碎片濺到旁邊女生的腳邊,她陡然尖叫起來,驚恐地望向那名下手幹脆利落的男生。
“星河!”
江川飛快地上前奪了霧星河手裡砸碎後剩下的酒瓶嘴,仔細檢查他的手心,還好沒看到明顯的傷口。
江川:“……你從哪兒拿的酒瓶。”
霧星河動作太快,在場的所有人都沒看清他是從哪兒忽然撈起來的酒瓶,又是怎麼狠狠地砸在任天遠腦門上的。
就連任天遠身旁的幾名壯漢保镖也沒反應過來。
柳文甜低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
“啊!”
“我的頭好疼……血啊……我的眼睛要瞎了……”
任天遠跪坐在地上,發出一陣殺豬般的鬼哭狼嚎,濃厚的鮮血混雜着冰涼的啤酒液,從頭頂流下來,糊在他眼睛上。
看不見的恐懼和那股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顫抖。
“疼啊……疼死我了,你們快叫救護車……”
那四五個壯漢面面相觑,趕忙上前扶起自家少爺坐在凳子上,顯然比起制伏霧星河來說,還是他們少爺的安危更加重要。
結果剛一坐穩,任天遠就再次倒地。
江川:“……”
霧星河用力甩開他的手,三兩步上前,一腳飛起狠狠地踹過去,腳底正中任天遠胸膛口,将他連人帶椅踹翻在地。
任天遠後腦勺着地,頓時疼地眼冒金星,眼淚飛濺而出。
霧星河一手拽起他衣領,揚起拳頭就砸。
“砰——”
“砰——”
任天遠被他砸得像一攤爛泥一樣,癱軟在地上,腦袋随着霧星河的動作一左一右地晃動着,鼻涕鮮血眼淚一塊兒流,整張臉變得慘不忍睹。
沒一會兒,人就已經失去意識了。
“星河……”
江川見勢不對趕緊将他拉起來,霧星河還要甩開他繼續揍,卻被江川用力鎖在懷裡。
“乖……沒事了,沒事了……”
“不敢再打了……”
任天遠已經失去了意識,頭臉上全都是血,再打下去真的會出事的。
江川強行抱着他往後退,手掌在霧星河後背不停地上下搓着,聲音有些顫抖。
“沒事了沒事了,我看看手疼不疼……”
變故隻發生在這短短兩分鐘之間。
霧星河速度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隻是傻傻地愣在原地看着這場鬧劇。
還是任天遠殺豬般的慘叫聲,将衆人喊醒。
圍觀人群意識到不妙後,立即哄散離開。
好多沒付錢的也立刻起身就跑,服務生們下意識想追過去,但是扭頭看看自家老闆,又不知道該不該上前追。
現場霎時亂成一鍋粥。
“操……”
胡冬冬低聲罵了一句,“别追了,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
他内心忍不住祈禱,任天遠這小子可必須得撐住了,千萬别出什麼生命危險!
江川心底也是一陣後怕,霧星河的動作太快了,就連他都沒反應過來。
“星河,你别不說話啊,你怎麼了……”
霧星河這會兒倒是不再掙紮了,但是又有些過于安靜了。
應該說,除了一開始他質問任天遠的那幾句話,江川就沒再聽到他說一句話,連罵一句都沒有。
這很不正常!
江川将他從懷裡放開一些,看着他蒼白的小臉,手掌輕碰他臉頰,聲音裡難掩擔憂,“怎麼了……星河,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霧星河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了。
他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着,下意識握緊剛剛打人的拳頭,掌心裡一片濕滑黏膩,那是任天遠頭頂流下來的鮮血。
他用帶着一絲恐懼和茫然的眼神看着江川。
“……不知道,我就是有點……有點難受,他憑什麼說你……他憑什麼說你是……”
霧星河根本說不出口那三個字,“我一生氣,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在隔着人群聽到任天遠喊出那聲“殺|人|犯”後,他腦海中就像有一根長久以來緊繃着的弦,蹦地一聲斷裂了。
短暫的安靜過後,是噴湧而出的憤怒和恐慌,那些時常來夢中騷擾他的可怕怪物,從腦海深處脫籠而出,咆哮着占據了他整副身體。
噩夢變成現實。
此刻他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堵住他的嘴!
他說的是假的!
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說的根本就不對,他在胡說!
胡說!
他就像個自欺欺人的小孩,明明捂上了耳朵,卻還是能聽到周圍那些嘈雜的聲音,隻能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那是假的,企圖讓自己去忽視那些聲音。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騙過他自己。
這是他在每一次崩潰時,絕望地拿起刀片,卻又最終放下的最後一絲執念。
他不允許有人說江川的不是!
江川用力地抱緊他,懷裡的人還在不停顫抖,一滴滴冰涼的液體無聲地滑落在他頸間,刀尖一樣紮進他心髒。
他啞着聲音哄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我帶你回家好不好,星河,我先帶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然而霧星河像是根本沒聽見他說話一樣,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隻是神經質地重複着一句話,“不對……不對……他說得不對……”
他說得不對。
江川才不是殺|人|犯,他從來都沒有殺|過|人。
因為殺|了那個男人的明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