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陸驚瀾,恭迎師尊順利出關。給師尊添麻煩了。”
偌大蒼翠殿内,陸驚瀾跪在中央,畢恭畢敬給柳青岩行禮。
沒等他跪實在了,柳青岩便捏了個風訣把人攙扶起來。
“不用見外,你沒有給為師添麻煩。”柳青岩捋了下胡子,“雷音此事做得實在不地道,為師會提點他的,不過他到底是你的師長,一時過錯,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陸驚瀾垂眸,沒有回答,但也沒有表示抗拒。
從一開始,柳青岩就有意放任雷音針對陸驚瀾。
雷音和掌門師出同門,柳青岩是上一任掌門欽定的接班人,他做掌門,神霄宗内無人質疑。
但兩百年過去,許多事都在漫長時光中悄然發生了變化。
近年來雷音經常暗中與柳青岩對着幹,例如在長老會上遲到早退;或者越俎代庖插手成蹊堂的事;還有今年新弟子選拔,他帶着全體霆雲殿的弟子拒絕參與宗門布防工作。
陸驚瀾的出現更是進一步激化了兩人暗中的矛盾。
雷音早與柳青岩提過一句,今年馬家有一名資質上佳的弟子,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想柳青岩多多留意,最好能收下做徒弟。
柳青岩一直裝傻敷衍過去了,結果轉頭就收了另一個人做徒弟。
雷音當然氣不過,與柳青岩大吵了一場,不歡而散。
恰逢西州魔尊隕落,柳青岩需要閉關蔔算,便決定趁此機會,順便解決一下與雷音之間的矛盾。
柳青岩的計劃并不複雜,不過是将宗門庶務交給雷音主持一段時間,再叫他适當出點小錯,失了人心,也就能消停一段時間了。
柳青岩原本給雷音安排的小錯是陸驚瀾。
如果沒有中毒事件,幾天之後,陸驚瀾就會按計劃回到成蹊堂請求重新入學堂。
屆時雷音必定會不允,出手幹預。而成蹊堂向來直屬掌門,柳青岩閉關前就将管理權交給了大弟子。到時大弟子便可名正言順出來護住陸驚瀾。
雷音在陸驚瀾一事中本就不占理。陸驚瀾老老實實受了他三個多月的責罰,若他還要不依不饒,成蹊堂弟子們自會看透他剛愎自用、脾氣暴躁的秉性。
無人預料到期間會突發中毒事件,不過還好最後事情依舊順利解決了。
這件事中,陸驚瀾受了不少委屈。
柳青岩原本就打算事後多多補償自己的小徒弟,此刻便自然而然提了出來:“為師這裡有一瓶固元丹,與一本适合你修煉的功法,你拿去好好參悟吧。”
陸驚瀾雙手捧着師父賜予的獎勵,沒有假模假樣的推辭,直接收下道謝。
說完正事,柳青岩忽然以拳掩唇,清了清嗓子,問:“說起來,偏殿那名弟子……是你什麼人?”
下毒的魔修逃跑後,虞影陷入了昏迷,此刻正在蒼翠殿偏殿休息。
陸驚瀾面不改色地回答:“他是徒兒剛收下的随從。”
柳青岩身體前傾些許,挑眉:“真的隻是随從?”
語氣裡透露出掩蓋不住的八卦之心。
陸驚瀾:“……”
吸了口氣,他确定地回答:“隻是随從。”
柳青岩清楚自己這小徒弟向來藏得住話,問一遍得不到答案的話就是再問千百遍他也不會松口。
于是柳青岩擺擺手:“罷了,你且下去吧。”
陸驚瀾行禮,正要離去。
柳青岩想到什麼,說:“修仙之人,根基極為重要,為師與你忠告一句,元嬰之前,勿要破了元陽。”
陸驚瀾差點崴了腳。
從主殿出來,陸驚瀾遇見了早就守在外面的大師姐與二師兄。
三人穿着統一樣式的天水碧文竹繡紋的長袍,卻各有風韻。
大師姐笑容溫和,眉眼秀麗,見到陸驚瀾出來,柔柔喚了一聲:“小師弟。”
二師兄嘴角笑意風流,手執折扇,比起修士,更像凡間的富家纨绔,一開口就是不正經的話:“不過一個多月不見,小師弟從哪兒找來個美人帶在身邊?虧得師兄一直以為你是個正經人,不敢與你太親近,怕帶壞了你。”
大師姐柳柔竹怨怪地瞥了一眼二師兄,輕輕訓斥:“休得胡說。”
二師兄淩子弘悄咪咪嘟囔了一句什麼,總歸不是好話,但他也沒有膽子當着師姐的面大聲說出來。
柳柔竹對陸驚瀾道:“你的……随從,我已為他用過藥,奇怪的是丹藥對他似乎沒有什麼作用。但還好他的情況不算糟糕,應當是身為凡人一日之内受了太多次高階修士的威壓,精神空耗過度,多休息幾日便好。”
“多謝師姐。”
沒有過多寒暄,陸驚瀾辭别二人,繼續朝偏殿走去。
望着他離去的身影,淩子弘作滄桑狀,感慨道:“小師弟這才多大,就找到了心悅之人,比我強多了。”
柳柔竹淡淡道:“你成日往青樓裡逛,宗門的姐妹們早已看透你的本質,對你退避三舍。無人理會你,純屬活該。”
“我這是舍不得姑娘們見不到我傷心嘛。”
“她們舍不得你的錢才對。”
淩子弘癟癟嘴:“師姐你真是不解風情。不過小師弟既已知曉人事,什麼時候我也帶他去長長見識。”
柳柔竹掃他一眼,下了判語:“總有一天你會浪出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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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格外靜谧,安神香絲絲縷縷,氤氲散開。
虞影躺在床上,長發披散,雙目緊閉。一天一夜過去,他依舊面無血色,沒有要醒來的迹象。
陸驚瀾在床邊坐下,側過頭,靜靜望着他。
審判堂那時,見到這人斷線般墜落,陸驚瀾什麼也沒來得及想,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當着所有人的面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