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陸驚瀾問了句廢話。
虞影困得不想說話,懶懶哼唧了一聲:“嗯哼。”
陸驚瀾來到前方一步處,半蹲下來,“我背你回去。”
望着少年因為抽條長個子而顯得寬闊卻單薄的背,虞影陷入了猶豫。
考慮了一會兒,虞影不大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算了吧,我也沒累到走不動路,若是被人看見了多不好。”
豈料陸驚瀾竟說:“從前也不是沒背過,江嶺不都見過好幾回了,怎麼現在突然不好意思?”
虞影:“……”
陸驚瀾說的不錯,之前在宗門,虞影有時會去看陸驚瀾晨起練劍,因為起得太早,身上犯懶不想多走,每回都是被背着回去的。甚至不僅江嶺見過,偶爾還會遇見同樣早起的其他弟子,那些人無一不用驚訝的眼神看着他倆,可虞影壓根不在意。
啧,本該如此的,他虞影何時在意過他人的眼神?
看就看吧,自己舒坦最重要,虞影放棄糾結,爬上了陸驚瀾的背。
夜蟲在草叢中鳴叫,陸驚瀾背着虞影往他倆所住的客房走去。
虞影的胸膛貼在自己的背上,隔着衣料,陸驚瀾能夠感覺到他一下一下踏實的心跳,也能清晰聽見他的呼吸拍在自己耳邊。
這個人如此鮮活,與自己緊緊相貼。
陸驚瀾心中一動,忽然問:“你怎麼會醫術的?”
趴在背上後,虞影就閉了眼,沒想到陸驚瀾會突然發問。
為什麼會醫術?
嚴格來說,虞影沒有學過,但他自己常受傷,又要拖家帶口照顧魔域那群闖禍精,活了五百多年,有些事情不用學,也能略知一二。
但現在虞影在其他人眼中隻是個十八歲出頭的凡人小子,無父無母、無依無靠,他能從哪兒學來醫術?
虞影不屑于說謊,何況他的身份根本說不清,隻要稍微查探一番就能發現不對勁,與其編造拙劣的謊言,倒不如閉口不言。
哪知陸驚瀾今晚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見他不答話,又追問:“相識這麼久,我才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的家鄉在哪裡,也不知你為什麼會懂得那麼多,畫符、劍法,還有醫術,你便什麼也不願意告訴我嗎?”
虞影睜開眼,語氣變得有些冷,“知道與否很重要嗎?”
陸驚瀾一頓,随後說:“我隻是想更了解你一些。”
虞影又沉默下來。
陸驚瀾也沒有繼續追問。
江宅不大,兩人很快就走到了客房門口。
到了目的地,虞影拍拍陸驚瀾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來,然而陸驚瀾不為所動,就這樣背着人,略顯執拗地站在院中。
頭頂明月高懸。
虞影聽見陸驚瀾問:“為什麼不願意說?我可以告訴你關于我的所有事情,若是你想,我還可以帶你去我以前的家中看看。”
虞影忽然睜大眼。
趴在背上,虞影看不見陸驚瀾的表情,隻能看見他的腦袋與修長的後脖頸,但即便看不見,虞影卻能感覺到少年流露出的絲絲委屈。
真是……
虞影無奈一笑。
這種事有什麼好委屈的?
虞影忽然伸長了手,掐住陸驚瀾的下巴,把人的腦袋掰過來,同時合上眼,義無反顧迎上去,在那雙柔軟的唇上落下一個充滿安撫意味的吻。
以前陸驚瀾從來不問關于自己的事,即便問了,見自己不願說,就會知情識趣閉上嘴。從未有過今日這般死纏爛打的架勢。
看來少年不是不在意,也不是不好奇,隻是慣會忍耐,忍到今日,不知為何忍不住了,所以才一股腦兒爆發出來。
虞影不能告訴他真相,隻好給一點甜頭,暫且堵住他的嘴。
唇分開,虞影低聲道:“何必問過去,此時此刻我就在你眼前,你見到的,就是全部的真正的我,能有什麼不了解的?”
陸驚瀾盯了他一會兒,咬住下唇,轉過頭去。
之後一直到就寝,陸驚瀾都沒再多言。
獨自躺在床上,虞影勝利者般笑得張揚,心想,果然還是小孩兒,好糊弄。
隔壁另一間房裡,陸驚瀾沒有上床睡覺,而是在榻上盤腿打坐。
他閉目調息,卻遲遲無法進入修煉的狀态。
不一會兒,陸驚瀾睜開眼,擡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嘴唇。
少年垂着眼,纖長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一片長長的影子,他的眼中劃過好幾種無法說清的感情,交錯出現,旋即又消失不見。
最終,陸驚瀾重重閉上眼,等再度睜開,眼中重回一派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