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閉上眼,輕念法訣。
嘈雜的夜蟲變得安靜,一陣風卷起雜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阿珠一家的魂魄亮起融融的熒光,他們漸漸變得透明,很快便要消失不見。
這一離去,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聚。
阿珠紅了眼眶,猛地抱住爹娘,哽咽着說:“女兒多想下輩子還做爹娘的女兒……”
阿珠娘輕柔地拍着她的肩膀,語氣像是在哄襁褓嬰孩那般柔軟,答應道:“好,下輩子娘也還做你娘。”
阿珠爹趕緊補充:“還有爹呢,你娘倆可千萬别把我忘了。”
阿珠破涕為笑。
三人魂魄消散。
天邊歸于平靜。
虞影收回視線,看向旁邊的六指老道,問:“事情結束,我們要走了,老頭子你有何打算?”
六指老道摸着胡須,笑眯眯說:“村子裡還有怨念殘餘未清,需要好好做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才能平安,老夫得留下來造福村裡老百姓啊。”
造福個屁,搶錢才對。
“既如此,那我們有緣再見。”
虞影也隻是問問,不再管他,告辭後,便跟在陸驚瀾的身邊離去。
六指老道站在原地,看着他倆離去的背影,依舊笑着,喃喃道:“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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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虞影和陸驚瀾沒再耽誤,連夜啟程趕路。
守在馬車旁邊的虞栖梢一瞧見虞影過來,忙一拍翅膀,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接下來便如爪子上黏住了漿糊,說什麼也不從虞影的肩膀上下來。
甚至虞影打算躺下睡了,虞栖梢還固執地站在他旁邊,寸步不離。
陸驚瀾不明所以,“這鳥兒怎麼突然變得如此黏你?”
虞影得意地勾起嘴角,随口胡說:“可能是我魅力比較大吧。”
陸驚瀾搖頭一笑,瞪了虞栖梢一眼,埋怨道:“也不知是誰天天喂他吃東西,沒良心的。”
安置好虞影,陸驚瀾出去駕駛馬車。
車輪滾滾,在路上軋出淺淺的車轍印記,一路向西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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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四十九天過後。
木棉村的大法事終于告一段落,六指老道這段時日可是累壞了,累得都胖了十斤。
辦完木棉村的法事,接下來該去陳家收債了。
虞影和陸驚瀾兩個年輕人不當家不懂柴米油鹽貴,看不上這點銀白之物,但他老頭子可是很稀罕的。
陳老爺當初答應的報酬,必須一個子兒不少的給他。
六指老道叩響了陳家大門,接待他的人已經變成了陳少爺。
六指老道故意問:“令尊可還安好?”
陳少爺比起之前更消瘦了幾分,但眼神明亮,不見原來的郁郁之色。
聽見六指老道問起自己的父親,陳少爺略略一頓,随後笑得愈發得意。
現在的陳老爺,已經變成了一團爛肉,被他扔到了井底自生自滅。
他才是陳家名副其實的當家人。
“家父年紀大了,身子不好,在屋裡好好修養呢。”陳少爺面不改色地說謊,“感謝仙君關心了。”
近來陳家發生的事幾個村裡也有風言風語,六指老道活得久見得多,輕易就能推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無外乎是兒子奪了老子家産之類的事。
他也不是真的關心陳老爺如何。
“一個多月前,令尊曾請老夫到家中做法事,當初答應的酬勞……”
“我知道,我們陳家不會賴賬的。”陳少爺直接打斷他,一擡手。
身後家丁走上來,從懷中錦囊裡拿出一錠銀子,放在了六指老道身旁的桌上。
這可憐兮兮的一小錠銀子頂天不過十兩,六指老道面色有些難看,“老爺這是什麼意思?”
陳少爺輕蔑一笑,“十兩銀子已經很多了,仙君不要推辭,拿上就走吧。”
羞辱的意思明晃晃擺在台面上,六指老道氣得胡須亂顫,他一把抓過那十兩銀子,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六指老道回過頭,說:“最後忠告老爺一句,你的命盤不好,若是不心懷敬畏,多行好事贖罪,你也沒幾日好活了。”
說完,六指老道掐了個訣,趕緊飛走。
陳少爺氣得摔了茶盞,大罵他是老匹夫。
如果他跑得慢一些,陳少爺非得叫家丁将他抓起來猛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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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春縣位于玄雪州東南方,商賈往來,人煙阜盛,城内各地商品琳琅滿目,相當熱鬧。
虞影和陸驚瀾剛入城不久,就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熟人。
熙熙攘攘的街面上。
淩子弘手拿折扇,身着天青色竹紋錦緞長袍,腰佩香囊玉環,好一個翩翩佳公子的模樣,身後還跟着一名絕色女子,兩人一前一後,一個跑,一個追。
虞影指着淩子弘,對陸驚瀾說:“這不是你二師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