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檐雅亭位于水中央,微風陣陣,用來遮掩視線的輕紗随風漫卷。
所有人都在看着虞影,他知道自己不可再沉默下去了。
“在下……于詩文不大通。”
大魔頭在這世上嚣張了五百多年,何曾有過如此吃癟的時候,還是在一個隻知聲色犬馬的纨绔面前。
當年陸洲叫虞影沒事多讀幾本書,他說凡間的詩集雖看似無用,但能陶冶性情,未必對修行無益。結果虞影左耳聽右耳出,把書頁撕下來折紙船、畫符咒去了。陸洲知道後直搖頭,将書收了起來,再也沒逼他讀過。
如果能重來……
他還是不愛讀書。
虞影這番話落在林如松耳中,隻當他是在謙虛。
讀書人就是喜歡謙虛,明明會做,偏要說不會做,明明做得極好,偏要說略懂一二。
林如松喜歡虞影,有意給他一個出風頭的機會,便堅持相邀,說:“不必謙虛,随意做一首便好。”
頓了頓,林如松笑着,“你既是頭一回到這四春縣來,便以‘春’為眼作一首詩吧,不拘什麼格律,有了便說。”
系統:【好好好,春好啊,宿主,我這兒就有一首現成的,你聽我念:‘春眠不覺曉……’】
虞影沒有搭理系統。
如果隻想搪塞過去,當然可以直接念系統給的詩句,但虞影忽然想到什麼,眼睛一轉,沉思片刻。
虞影坐下,提起筆,在紙上筆走龍蛇。
他對詩書興趣缺缺,但一手字練得極好。練字能凝神靜心,也能鍛煉對力道的把控,與修行有不少相通之處,幾乎是神霄宗弟子的必修之功,因而練過很長一段時間。
很快寫完四句,虞影将筆一擱,旁邊的小厮立即上前,拿起紙張,捧着遞給林如松。
林如松接過一瞧,上面寫着一首:
遍野芳英燃春城,
滿園盛景盡我看。
秋來垂綠掩圓紅,
不使寂寞對分桃。
看到最後,林如松難掩心中激動,面上浮現淡淡绯紅,大加誇贊道:“好!追曜公子大才。”
虞影已經恢複平常的神色,笑呵呵說:“過獎過獎。”
在座的人聽了這首詩,神态各異。
那邊坐着的寒門子弟表情極為别扭。
對他們來說,這首詩不僅沒有韻律格調,也沒有引經據典,表達的意思更是……
傷風敗俗!
但在場地位最高的林如松都下了定義,誇這是一首好詩,他們哪敢挑刺,隻能勉強跟着附和:“不錯不錯。”
淩子弘歎為觀止,拉着陸驚瀾小聲說:“沒想到虞師弟這麼會勾引人。”
瞧瞧這詩寫的,好不好且不說,僅憑他敢當着衆人的面如此直白,也着實厲害,在座所有想拍林如松馬屁的人都不如他,把林少爺魂兒都勾沒了。
陸驚瀾微微蹙眉,對此不置一詞。
他知曉他們今日的任務就是接近林如松,但也沒想到虞影會寫這樣一首詩。
不太爽。
雅集持續了整日,待暮色降臨,也到了該散場的時候。
林如松整天都在盯着虞影看,三句話裡兩句話不離他,口中“追曜追曜”叫個不停。
虞影不勝其擾,卻發作不得。
臨散去時,林如松直接對虞影問:“今日相識,我與追曜公子一見如故,願引為知己,想請你留下再繼續深談詩賦,不知追曜公子可願意?”
旁邊的寒門子弟有些人看出了異樣,心生戚戚,慶幸被看上的人不是自己。有些人則以為虞影是個馬屁精,靠一首破詩就搭上了林如松,嫉妒得牙癢癢。
虞影拱手應下,道:“能得林少爺賞識,在下榮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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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賓客散盡,桃園别院重歸甯靜。
小厮讓虞影先在屋内稍等,為他添了一盞好茶,茶喝完,小厮再度回來,說要帶虞影去見他家少爺。
虞影跟在小厮身後,穿過遊廊,來到更深的一間院内。
兩人在一扇門前停下,小厮為他推開門,說:“公子請進去吧,少爺在裡面等你。”
虞影跨進屋内,小厮立即關上門,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系統:【九分有十分的不對勁。】
虞影:“還需要你說嗎?”
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是個人都能猜到。
他已提前做好了準備。
屋内焚了香,濃郁欲滴。
虞影轉出屏風,看見床上的景象,沒忍住抽了抽眼角。
帷幔飄飄,林如松側卧在床上,單手撐着下颌。他散了發髻,隻穿一身輕柔的寬松長袍,朝虞影眨了眨眼。
見虞影停下腳步,林如松問他:“怎麼,公子不願與我繼續切磋詩賦了嗎?”
虞影勾唇一笑,伸手朝懷中摸去,“願意,當然願意了。”
林如松喜上眉梢,腦海裡已經把虞影這樣那樣了好幾遍,哦不對,應該是自己被虞影這樣那樣了好幾遍。
他伸長了手臂去抓虞影的衣袖,虞影“啪”地一下把剛好掏出來的符咒拍在了他的臉上。
“這什麼……”
林如松話還沒說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虞影把他推到床上躺好,自己去旁邊的桌前坐下,撐着下巴靜靜等待起來。
系統大驚失色,它是個單純的系統寶寶,在看見林如松之前都沒有料到原來他對虞影抱着這種心思。
它剛剛還以為虞影真要和這家夥怎麼怎麼樣呢,吓得連話都不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