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四春縣的縣丞老爺正一臉氣憤地訓兒子。
林如松坐在他爹對面縮着脖子,大氣都不敢出。
昨日,林老爺從衙門回家,把林如松叫來,問他到底準備好了沒有,趕緊把藥丸吃下去。
誰知林如松卻說他已經把藥丸扔了,打死他也不會吃的。
林老爺氣得胡須倒豎,提起大棒就要揍這個不孝子。
如果不是林夫人沖上去拼死護在兒子身前,哭着求老爺,林老爺真想幹脆打斷這逆子的腿,叫他不能再出去丢人。
事已至此,冷靜下來之後,林老爺決定再帶兒子去見一次花魁,重新求一顆藥。
“待會兒進去,你一句話也不要說。”林老爺不耐煩地囑咐林如松。
林如松根本不願再來。
從桃園别院雅集那日之後,林如松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他記得自己那晚仿佛與某個人共度了良宵,小厮也能作證他的确留了人,可他無論如何回想,都想不起來那人的相貌。
問小厮,小厮是個嘴笨的,說也說不清,隻說模樣俊俏。
廢話,不俊俏能被他看上?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林如松對那人念念不忘,一想到那個人,心就抑制不住地狂跳。
他确信自己是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良人,怎麼可能答應娶妻生子。
但他拗不過他爹,不願也得跟着來。
他弱弱答應了一聲,說:“知道了。”
林家父子倆從馬車上下來,進入醉紅塵。
老鸨早就知道林老爺要來,不敢怠慢,親自把人帶上三樓。
推開門,灼華妝飾俨然,已恭候多時。
林老爺私心裡是瞧不上灼華的,再如何有名,也不過是個妓子。
然而有求于人,林老爺立即堆出客套的笑意,朝灼華拱手,“又來叨擾,還請姑娘莫怪,都是小犬行事無狀,竟然丢失了姑娘給的藥,這才不得不再來相求。”
林老爺拿出準備好的銀票,放在桌上,“為表歉意,還請姑娘收下這些。”
看着林老爺的假笑,灼華恨不得啐他一臉。
她修行過識人之術,任何人隻需看一眼就能知曉其心意,自然知道這老匹夫根本看不上自己。
先前看在他兒子有點用處的份兒上,灼華忍了。
豈料他們竟然弄丢了自己的藥丸,還敢觍着臉再上門。
然而林老爺是一縣的縣丞,她若還想在四春縣混,就不能得罪。
灼華也跟着假笑起來,“藥丸……我這裡還有,隻是這藥珍貴,經不得令郎一遍遍弄丢。”
林老爺立即說:“姑娘放心,這回拿到藥丸,我會叫他當着姑娘的面馬上服下。”
“爹!?”
林如松驚訝,他剛才還在想這回該怎麼糊弄過去,不料他爹竟是如此打算的。
“住口。”林老爺沉了聲音,呵斥。
“呵呵,那奴家就放心了。”灼華掩面而笑,把銀票收進了袖口裡。
接着,她打開手邊的屜子,重新拿出一個小盒,遞給林老爺。
林老爺接過,打開盒子,裡面裝着一枚與上回一樣的藥丸。
确認過後,林老爺轉手把盒子遞給林如松,命令道:“吃了。”
林如松不願,往後退了兩步,說:“我不會吃的!娶妻生子有什麼好的,這輩子我隻會與自己真正傾慕的人在一起!”
聽到他這番混賬話,林老爺又臊又怒,怒吼道:“你做的那些荒唐事,已經把你老子的顔面丢盡了!我這都是為了你好,否則大可按着你的頭逼你拜堂成親,何必多此一舉替你求藥!”
林如松聽不進去,捂着自己的嘴搖頭,“我不吃,我死也不會吃的。”
父子倆吵得起勁,灼華悄悄戳了一塊四春縣特産甜瓜喂進嘴裡。
林老爺抓住林如松的衣襟,“你不吃,那我就不再認你這個兒子,把你從族譜上除名,趕出去自生自滅!”
林如松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爹。
如果他真的被趕出去……豈不是沒錢花了?雅集也辦不了了,佳釀也喝不到了,說不定連吃飯都成問題。
林老爺看出他的猶豫,直接把藥丸塞進他的嘴裡,“乖乖吞了。”
林如松把藥丸含在口中,久久不吞。
“快吞!”林老爺耐心耗盡。
林如松委委屈屈地小聲說:“沒水,吞不下去啊……”
林老爺抓起桌上的茶壺,往林如松嘴裡灌。
林如松咕嘟一聲,把藥丸吞進肚中。
林老爺覺得自己這麼多年懸着的心也随着藥丸一起落地。
事情結束,林老爺整理好衣袍,對灼華說:“讓姑娘見笑了。隻是不知,這藥吃下去,多久能起效?”
灼華笑得意味深長,回答道:“很快。林老爺現在就可以回去籌辦婚事了。”
聞言,林老爺喜上眉梢,把帶來的禮物留下,告辭後,帶着林如松離去。
父子倆離開後,灼華臉上笑意瞬間消失。
她叫來自己的侍女,“桃夭。”
一名面貌毫不起眼的女子推門走進來,行了禮,“姑娘有什麼吩咐?”
灼華眼中閃過沉思,說:“你去幫我查查,林如松近來見了什麼人。”
她眯了眯眼,喃喃道:“我總覺得事情不大對勁,像是有人在背後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