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影知道淩子弘聽見了,隻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便也沒有再重複一遍,靜靜留給他時間理解。
下一刻,淩子弘仍然滿臉疑惑,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所說的意思。”
虞影轉頭看向窗外,街道上的人來來往往,偶爾有人牽着驢或牛在路上經過,牲畜脖子上的鈴铛叮當作響。
“我是個凡人,神霄宗這種地方并非我的歸處。”虞影重新看向淩子弘,“總有一天我會離開,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淩子弘依舊不明白,揣度着他的意思,說:“你已經是神霄宗的弟子,宗門不會因為你修為低就趕你走。你大可以安心留在宗門裡修煉,未必不能有所進益。”
他以為虞影是覺得自己修為低下,擔心宗門不願意接納。
“我的身體沒辦法修煉。”
虞影伸出手,攤開向上,放在了桌面上。
“師兄可以親自查探一番。”
淩子弘眼中滿是驚訝,望着虞影。
他萬萬沒想到虞影會如此信任自己,願意讓自己查探他的經脈。
一般情況下修士是絕對不會主動露出自己的脈門請别人來查探的。
查探經脈需要查探者放出一絲神識進入被查探者的經脈之中。在這期間,若是查探者稍微動一點歪心思,就能輕輕松松破壞被查探者的經脈,讓其身負重傷甚至再也不能修煉。
淩子弘心中對虞影的那一星半點的懷疑已經被打消。
他想說不必了,他相信虞影的話。
然而在對上虞影那雙堅定的眸子時,淩子弘忽然讀懂了他這一舉動背後的另外一層意思。
虞影把脈門交出來讓淩子弘查探,不僅僅是在用行動表明自己信任淩子弘不會傷害自己,也是想要用來性命驗證自己的信任是否正确。
淩子弘吞下了拒絕的話語,一言不發,用兩根手指按住了虞影的脈門。
自己也要用行動來告訴虞影,自己沒有害人之心,值得他的信任。
原本淩子弘隻是打算随便查探一下就收手,可在他的神識真正進入虞影經脈中之後,他的心情已經無法用震驚來形容了。
淩子弘猛地擡頭,像是在看活死人一樣盯着虞影。
虞影的經脈不單單是無法修煉那麼簡單,損傷到這個地步,淩子弘都想不通他怎麼會還活着。
查探結束,虞影收回手。
淩子弘的心情越發複雜,猶豫着說:“你的經脈……或許也不是無藥可醫,阮閣主醫術高明,說不準能夠救治。”
現在淩子弘有些明白虞影所說的“離開”是指的什麼了。
他應當是認為自己時日不長,随時都有死去的可能,所以擔心到時候陸驚瀾太過悲傷,才請自己看顧。
虞影知道淩子弘誤會了,但他并不打算解釋,就這樣誤會下去說不定更好。
“那麼師兄可願意幫我?”
“我知道了。”淩子弘歎了口氣,“放心吧,我會好好看着驚瀾的。”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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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掩城外,白龍山。
高山巍峨蜿蜒,長年冰封,遠看如一條騰飛的白色巨龍。
山中大雪紛飛,陸驚瀾用靈氣在風雪肆虐中護住自己,包裹在他身體周圍的靈氣則像是回到了家一般歡喜雀躍。
閉上眼,陸驚瀾隐約聽見有一個聲音在引他朝着某個方向前去。
陸驚瀾聽憑那個聲音的指引,在雪山中前行,羽毛般的大雪從天降落,整個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
最終,陸驚瀾找到了一處冰洞。
洞口半人高的厚厚積雪掩蓋,陸驚瀾生鑿開一個口子,才得了進入洞口的通道。
走進洞中,四周晶瑩剔透的堅冰突然亮起熒光,整個空間被瞬間照亮,恍若白晝。
洞中什麼也沒有,幹淨到不見一粒灰塵,隻有四面八方的冰牆,隐約映照出成千上百個陸驚瀾的身影。
陸驚瀾環視這方不大不小的洞穴,成千上百的倒影也跟着他的動作轉頭。
他走了幾步,來到冰牆前站定,望着面前自己清晰的倒影。
鏡中人很年輕,眼中甚至透露出幾分青澀的懵懂,他穿着一身墨色衣裳,身量比起從前抽長了不少。少年人擁有一張可稱為賞心悅目的面容,尤其是那雙眼睛,與這洞中冰牆一般澄澈。
這一刻,陸驚瀾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自己曾經也站在這裡,透過冰牆,審視過自己的模樣。
但他無比确信自己此前從未離開過青陽州,更别提來到玄雪州境内的雪山深處了。
應當隻是錯覺。
這樣想着,陸驚瀾收回視線,轉身來到冰洞中央,盤腿坐下。
洞中靈氣充盈,修煉必能事半功倍。
陸驚瀾閉眼調息,開始修煉。
近來有一件事叫陸驚瀾很是在意。
幾日前,與灼華交手時,陸驚瀾向“他”借來了力量。按理說,那些力量本就不屬于陸驚瀾,事後應當消失才對。
可那道強大的力量并未消失,而是在陸驚瀾的丹田深處選了個地方沉睡封存了起來。
那道力量的封印一點也不牢固,時不時就會散落一絲,融入陸驚瀾自身的靈力之中。導緻陸驚瀾剛剛突破了金丹,修為竟有狂奔之勢直沖元嬰的關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