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笑笑仰面躺在床上,盛夏的夜晚,她腦子裡叮地冒出一個想法。
想吃火鍋了。
準确地說是想跟墨教授吃火鍋了。
這是一種挺新奇的感覺,突然想見一個人。
蘇笑笑朦胧睡去,她夢見黑霧彌漫的一片荒地,遠處有一個黑色身影踽踽獨行,那人離她越來越近,蓦然轉身,竟是墨珩的臉。
她有些意外,印象中他很少穿黑色,黑袍掩去了他身上清冽高山的清韻,平添幾分傲然肅殺,他目空萬物,睥睨衆生,清淺的眸子裡是令她陌生的空洞。
他回頭,卻像是沒有看見蘇笑笑一般,默然轉身,踏入黑暗,玄色身影與濃霧交織,直至再也看不見。
他走得那麼堅決,像是對世間再無留戀,夢中的蘇笑笑升騰起離别的情緒,有一種他們再也不會相見的傷感。
蘇笑笑望着無垠的黑暗,想出口叫住他,聲音從她喉間發出,卻是:“……火鍋!”
蘇笑笑猛然驚醒,太奇怪了,她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她夢見墨珩,夢中分明是離别之傷,但是她最後怎麼說出火鍋兩個字?
都說夢境是人内心的投射,她為什麼會夢見墨教授以不回頭的姿态,邁入黑暗?
天已泛白,蘇笑笑起床洗漱,心念一動,想到有一事可以找那隻妖确認一二。
她收拾好之後,開車直接去了妖管局,熟練地找到入口,進入辦公樓,接待處站着一隻穿着Lolita的兔子精,兩隻耳朵在頭頂随着說話聲音擺動:“你說你找誰?邢隊長?有預約嗎?打架?打架請報警,我們這裡不處理尋常鬥毆。”
小白兔挂了電話後長舒一口氣,她從抽屜裡掏出一支口紅補妝。
直到一片陰影落在她頭頂,小白兔掀起眼皮,赤紅的雙眼看着蘇笑笑,見是陌生人,立刻換上标準八齒笑容。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
“我找玄青。”
“請出示您的證件,以及登記事由哦。”
小白兔看了眼蘇笑笑的工作證,張了張嘴有些驚訝。
蘇笑笑頭幾次來的時候她正好調休,這位傳說中的蘇法官,這是她第一次見,紅眼睛中冒出小星星:“是蘇法官呀,您不用登記。”
小白兔将登記本收回,又從抽屜裡拿出另一本冊子,她順着一路看下去“咦”了一聲。
擡眸,俏皮的嗓音柔聲道:“青姐今天沒有上班,我給您轉卞隊吧。”
小白兔拿起話筒,也不等蘇笑笑說話,直接打給了卞雲帆辦公室。
三分鐘後,卞雲帆下樓,得知蘇笑笑是要找酒葫蘆的檔案,領着她去找烏妹兒拿備用鑰匙。
烏妹兒的辦公室綠意盎然,各種花花草草漲勢喜人,空氣中漂浮着點點光斑,像是童話裡精靈的居所。
“妹兒。”卞雲帆喚了一聲。
穿着牛仔背帶褲的烏妹兒從花叢中支起身,她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黑框眼鏡下的眼睛烏黑透亮,頭上的呆毛旁伸幾根,透着股可愛的憨傻氣。
烏妹兒揚起毫無防備的笑容:“卞隊,蘇法官。”
“我來拿檔案室的備用鑰匙。”
烏妹兒有些詫異:“青姐還沒上班嗎?”
“沒有。”
烏妹兒慢悠悠地走到靠牆的鐵皮櫃前,思索一陣,再緩緩拉開一個抽屜。
等待間隙,蘇笑笑随口問道:“青姐最近請假了嗎?”
烏妹兒停下手上的翻找動作:“是請了,但是好像又沒有。”
蘇笑笑有些哭笑不得,主要不是因為烏妹兒的回答約等于沒有回答,而是,為什麼她說話的時候要停下找鑰匙的動作。
卞雲帆在一旁解釋道:“青姐請了三天假,但是這已經是第五天了,是有些不尋常。”
“青姐經常請假嗎?”
“她每個月十八号都會請假,不過之前都是隻請一天,這次破天荒請了三天。”
“找到了。”烏妹兒轉身,攤開手,中指上挂着一串鑰匙,她将鑰匙放在蘇笑笑手裡,有些腼腆地沖她笑,“蘇法官,我想問一下。”
蘇笑笑點頭,等她詢問。
“就是,那個,我知道人類權益保護協會去告我了,我要賠多少錢啊?”烏妹兒攪着雙手,她有些難為情,她很喜歡花花草草,喜歡鮮花綻放時的花團錦簇。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給花壇布陣,會縮短花草的壽命,她有些自責也有些惶恐。
蘇笑笑語氣溫和:“你别擔心,案子還在審理中,具體有沒有造成公共利益損害,也不一定呢。”
烏妹兒眸光微動:“我現在有存款八萬,每月工資五千多,如果要賠償的話,可不可以分期付款?”
這孩子實在得有些令人心疼。
“這個等執行階段,可以跟對方協商的。”
“哦。”烏妹兒垂下頭,顯然覺得與人類權益保護協會協商,肯定是沒結果的,過了片刻,她擡頭粲然一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