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瑞斯真的需要他嗎?
林鈞在心中詢問自己這個問題,得出的答案當然是“不需要”。
即便阿爾諾不在了,即便阿比斯年輕靠不住。作為聯邦唯一的一位S級向導,普拉瑞斯身邊依舊有無數人保護着他。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少校,根本擠不上去。
他最終還是退卻了,收回邁上前的腳步。
那天臨走前,不知為何顧東辰特意叫住了他。
“阿爾諾走之前,沒和你囑咐什麼嗎?”,許是因為年紀大了,顧東辰的眼睛有些渾濁,眼神卻依舊銳利如刀像是已經看穿了一切。
林鈞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胸口,那枚吊墜此刻就潛藏在他的衣服裡面。有一瞬間他甚至懷疑,顧東辰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麼。
經過一番思想鬥争,林鈞嗫嚅了一下自己幹裂的嘴唇,偏過頭拒絕和顧東辰對視,“沒有。”
聞言顧東辰沉默的注視了他很久很久,最後長長歎了口氣,“沒說就算了吧。”
那天之後戰争徹底結束,前線的軍官重新整編,林鈞毫無意外的被顧東辰讨要去了第六軍,這一待就是十幾年。
就像他預想的那樣,戰争結束離開戰場,攢功勳變得格外艱難。曾經半年從中尉到少校就是他晉升速度的巅峰。哪怕林鈞拼命努力,抓住每一次機會,他的軍銜依舊晉升的十分緩慢。
時間在他指尖悄然溜走,十二年之後林鈞迎來了自己的上将授勳儀式。
當晚,握着手中那枚代表榮譽的功勳章,他卻沒有想象中那樣開心。這些能堆滿整牆的勳章,全都被他發了瘋似地一股腦塞進箱子裡。
不出意外的話,上将是他這一生能夠達到的定點。但是榮譽對他而言已經沒有意義了,早在他成為上将的三年之前整個聯邦都在歡慶一場權力交接。
司儀在象征着整個聯邦的英魂殿上,将一個純金打造的橄榄枝花環戴在普拉瑞斯的頭頂。慶賀普拉瑞斯·樊德登上議會的寶座,聯邦迎來了新一任的【皇後】。
林鈞通過星網觀看了他就職儀式的直播,直播中久久的凝望着高台上普拉瑞斯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
林鈞目光灼熱的撫摸眼前的屏幕,太多年了實在過了太多年了。曾經發誓要刻進自己魂骨裡的身影,也在時間的沖刷下逐漸淡去。
他已經記不起普拉瑞斯的樣貌了。
整個大殿擺滿了湛藍的維塞萊茵花,這是聯邦有重要奠儀時的傳統。湛藍的維塞萊茵花,代表整個聯邦慶賀着白塔即将迎來新的主人。
想到這裡,林鈞緊緊握着手中那枚五角形的勳章,連勳章的邊緣刺入掌心的渾然未覺。
他在向前,普拉瑞斯也是。
普拉瑞斯永遠都不會停下前進的腳步,任憑林鈞再努力的追趕也無法抹平的與生俱來的差距。
他心中升起無限的疲憊,第一次想要放棄。同時也放棄自己存在的意義。
林鈞近乎麻木的接受了事實,他的生命就是這樣毫無意義,父母早就将他舍棄,無論怎麼努力向前也追尋不到那個曾帶給他溫暖的身影。
他成為上将又如何?不會有人愛他……
他這個軍銜平時除非一些重要事件,已經可以告别危險的外勤任務。但林鈞不在乎,他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也不在乎是否能活着。他總是整個第六軍中出外勤最多的軍官,像是要在那些危險的火拼裡尋找一點活着的價值。
這樣的生活很快就讓他的精神壓力到達極限,直到他因為連續的作戰精神崩潰陷入昏厥,醒來時顧晏清一臉擔憂的坐在他的床邊。
“喂!林鈞你不會真死了吧。”
“沒死,不要咒我……”,林鈞下意識回嘴,随後費力的擡起頭一眼便看見,顧東辰正靠在門口和醫生交談。
有一瞬間林鈞恍然回神,他也不是完全沒人在乎……
之後的日子裡,他出外勤的日子裡顧晏清總是不厭其煩的将自己的名字加進他的隊伍中。
“反正我一天到晚閑着也是閑着,你帶上我又能怎麼樣。”
顧晏清嘴上說的滿不在乎,但林鈞明白他是害怕自己又一副尋死的樣子。
他還不能死,起碼暫時不能。他的生命并沒有他設想的那麼沒有價值,他走了還是會有人傷心的。
他渾渾噩噩的活了下來,直到一次白塔發布的重要任務中。他先是聽到一陣聲波的響動,緊接着耀眼的白光襲來。
就和阿爾諾死的那一天,一模一樣……
他隻來得及推開身旁的戰友,就隻能任憑耀眼的白光将他隻身一人籠罩。
疼痛頃刻間從他的大腦中迸裂開來,耳邊是戰友的呼喊,徹底癱倒在失去意識前林鈞控制不住的想。
如果就這樣死去,貌似也還不錯。
………
林鈞的意識在黑暗中獨自徘徊了很久,卻一直沒有歸于終焉。他感受到一股溫暖的精神力。将他整個人包裹其中。
随着這股力量的治愈,林鈞感覺自己恢複了一些,他費盡全力睜開眼睛——一個令他無在無數日夜魂牽夢繞的金色身影,就坐在他的身旁緊緊握着他的手。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