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擇栖問完自己先覺得别扭,看到面前人微微發愣的表情後更是心底一慌。
他會這麼說僅僅是出于推測,平日裡林育睦表情總是淡淡的,好像對周圍的人并無關心,可至少在見到他時,對方都會露出淺淺的笑容,視線自始至終寸步不離地跟随他。
但今晚是個例外,小林非但沒朝他笑,好像還在刻意減少與他視線交流,他察覺出不對勁,隻能認為對方今晚異常的反應同自己相關。
既然原因在他,那就好辦多了。
陸擇栖把小林拉進洗手間獨處後,當即開始“自首”,把自己近兩天的行蹤統統坦白了一遍,林育睦眨着眼睛望他,臉上漸漸浮現出茫然。
他放棄掙紮,幹脆直接去問——
“你今晚是不是有點不高興?”他專注地望着對方的臉,林育睦目光躲閃一瞬,近乎本能地想要後退,他捕捉到這一變化,率先伸手擋了一下。
“别靠在上面,”陸擇栖将手背抵在洗手台邊緣,“太涼了。”
後半句完全是陳述事實,大理石台面冰涼的觸感在體表蔓延,兩人間的距離被迫拉近,呼吸拂過頸間,帶來的熱量緩緩滲入皮膚,林育睦輕輕推了他一下,他連忙收回手,随後才回憶起自己剛才的動作像是要把對方攬入懷中一般,親密得有些過分。
“抱歉,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們——”陸擇栖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話音未落,他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什麼東西勾住,林育睦拉住他,手指幾乎沒用力他就配合着乖乖回到了原位。
随之而來的是片刻的沉默,陸擇栖不覺得着急,耐心等了一會兒,看自己的衣邊在對方指間翻來覆去地打了幾個轉。
林育睦終于開口:“我聽到你們說話了。”
“嗯,從什麼時候開始?”
“一直喜歡你。”
嗯……嗯?
陸擇栖聽聞一懵,很快明白這是在複述剛剛聽到的話,揪緊的心髒稍微沉下去了一點。
“今晚我是來見你的。”他深深吸氣,解釋道,“房間裡沒人,又剛好碰到他,我們随便聊了幾句,說到了節目剛開始的幾個舞台,他說喜歡我應該是喜歡我當初的表演吧,像粉絲的那種,雖然我初舞台和一公表現都很普通來着……”
他注意到小林在對他搖頭,聲音逐漸弱下來,林育睦扯了扯他的衣角,将那片布料撫平,慢慢擡起頭看他,說:“不一樣。”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不一樣?”
“他的喜歡和我不一樣。”林育睦平靜地直視他,眼睛像無風時的湖面,“不要把我當作粉絲。”
“我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混淆過。
他以前沒什麼朋友,被同性告白之類的事更是從未有過,但在聽到小林略帶别扭地對他說“我喜歡你”的那一刻,他竟從未将其含義誤解為友情、憧憬、崇拜或别的什麼。
他也曾暗自苦惱過,例如要是對方提出想和他交往的話該怎麼辦呢,他們相識與錯誤的場合與時機,如果小林是他校園裡的某位同學或家附近的某位鄰居,他說不定真的會因一時沖動答應下來。
但是不行,他有更重要的、難以違抗的事情要做。他想要和小林一起出道,看看對方在成團夜喜悅的笑臉——這便是他此時的全部期望。
透過鏡子,陸擇栖望見自己的嘴角正不自覺地上揚,好像是在笑。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在這種時刻居然會露出如此溫柔的神情。
他為此怔了怔,也正是因這一瞬,他察覺眼前的畫面蓦地震蕩,險些難以維持平衡,領口則猛然一緊,大概是被人狠狠地攥在手中。
他撐了牆壁,以此穩住身形,小林的面孔在視野中緩緩放大,像電影裡的慢鏡頭,湖水般的眼睛逐漸逼近,深不見底,難以窺測。
陸擇栖下意識地閉上眼,預想中柔軟的觸感沒有到來。
“我的‘喜歡’是這樣的意思。”耳邊拂過溫熱的氣息,明明并未接觸,卻好像有源源不斷的熱度自此蔓延至全身。
前襟很快被松開,陸擇栖這才找回呼吸,他和鏡子中的自己對視了刹那,驚訝與無措在他的眼中顯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