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研究所裡被滿目的“千紗星”遮蔽,被組織Boss命令的任務牽制,被卧底的身份纏繞,以至于失去了對外界消息的敏感。
然後在某一天,突兀地先後收到了兩條信息。
一條來自組織,上面寫着,“布多恩确認叛逃,立刻追殺。”
左江甚至來不及為此驚訝,緊挨在這一條信息上方的短信就讓他呼吸停滞。
那是一串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号碼,發過來的内容更是十分簡短,隻有六個字,甚至在他打開查閱完三秒後就自動清除了,但左江一瞬間就确認了對方的身份。
那是用他最熟悉的文字寫下來的,來自某人的告别。
——“對不起。活下去。”
在那之後的事變得異常混亂。
他好像開着車飛馳在路上,似乎是在執行組織追殺布多恩的命令,又似乎是為了其他。
手機一路叮當作響,他好像回應了,又好像沒有。
左江的眼前浮現過安室透的金發,春崎亮的藍眼,眨眼間又都破碎,最後,他攀爬上了一座廢棄的高樓,在天台上,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娃娃臉。
他還來不及分辨那奇怪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一聲qiang響先在他耳邊炸開,震得他心神恍惚。
一切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左江從未如此清晰地看清過一個人的嘴唇。
那人頂着布多恩的臉,望向他這邊的目光卻暗含着溫柔與歉意,被鮮血塗抹的嘴唇微微顫動,無聲地留下了主人最後的遺言。
——活下去。
記憶忽然變得模糊,像被一層紗籠罩下來。
左江腦海中不斷閃過各種畫面,終年如一日潔白的研究所、活着的“千紗星”、死去的“千紗星”、被子彈洞穿眉心的埃弗雷特、無數被迫死去之人臉上驚恐的表情、黑衣組織、日本公安、警察學校裡那些平和又刺激的日常……最後一切恢複平靜。
他見到了一道奇異的白光,然後大腦猛地一片空白,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聽到來自虛空某處一道似人非人的尖銳慘叫聲。
再睜眼時,左江已經回到了末世。金發藍眼的小姑娘跪坐在他身邊,眼中臉上盡是擔憂與無措,連問話的聲音都輕柔下來:“江江,你怎麼啦?做噩夢了嗎?”
左江有些茫然:“為什麼這麼問?”
千紗星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小聲道:“你在哭呀。”
左江怔住,下意識抹了下眼角,竟然真的摸到一手濡濕。他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指,眼底浮現出困惑:“……我,在哭……?”
“是夢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千紗星仍在關心地問。
左江順着她的話開始回想,卻發現自己早已記不清夢中的情形,隻有在回想時心口發出的悶痛在提醒他,那并不是一個美妙的夢境。
……也許真的像星星說的那樣,隻是做了個噩夢吧。
他這麼想着,對千紗星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不記得了,可能是夢到喪屍了吧。白天殺不完,晚上做夢還要殺,所以氣哭了?”
千紗星認真思考了一秒,點頭認同:“如果是這樣,那确實會被氣哭的。”
她一邊說,一邊拍拍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
左江被她可愛到了,壓抑的心緒得到一絲緩解。不遠處,秦奈和高小五吵吵鬧鬧的聲音也漸漸清晰起來,左江聽到秦奈對高小五一些小孩行為的控訴,也聽到高小五不服氣的反駁,一旁還有容黎簡潔的單字附和,然後被秦奈一起訓了一頓。
明明是在記憶中每天都會發生的情景,左江卻莫名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