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咳,”聽出顧昭話中的不高興,雲觀主用力的擺了擺手,輕咳一聲後,再次擺出那副洗耳恭聽的态度,說道,“老朽隻是為小友有如此抱負感到十分開心罷了,小友能如此想,是我等之幸事。”
“嗯?”顧昭不解,遂追問道,“不知雲觀主此言何意?”
雲觀主沒有立即回答,在沉默片刻後,從座位上起身,負手站在那狹小的窗口之前,透過那小小的窗口,遙看着那連綿的大山。
“小友可知老夫雲遊四方,沿途所見皆是餓殍遍野,滿目瘡痍的景象,直到老夫偶然踏足了小友口中那‘不太好’的嶽澤城,驚詫于這太平盛世,老夫知道小友不解,”雲觀主的語氣沉重,看向窗外的視線一直未曾收回,那輕撚胡須的手在說到餓殍遍野,滿目瘡痍之時微微顫抖了幾下,“若是老朽從出生以來,入目所及皆是歌舞升平,國泰民安的景象,老朽定也會對那嶽澤城嗤之以鼻。可惜老朽生于塵垢,見慣了這哀鴻遍野,自然...”。
“自然什麼?”見雲觀主突然頓住,顧昭順口問道。
“自然如小友這般了,”雲觀主突然話鋒一轉,似乎茅塞頓開一般開懷的說道,“小友說得對,是老朽迷障了,那嶽澤城确實不太好。”
“前輩這想法變得倒是快。”顧昭神色稀奇,還是頭一次見到說服别人反倒最後把自己說服了的人,“觀前輩這神色,難不成這就是那書中所言的‘頓悟’不成。”
“頓悟,确實頓悟了,哈哈,”雲觀主似乎突然掙脫什麼枷鎖一般,臉上的沉重一掃而空,他快步的走至顧昭的身前,笑得和藹的問道,“之前小友詢問老朽,是想讓小友去看什麼,不知小友現在是否願意和老朽去見上一見。”
顧昭揚眉,視線在雲觀主臉上凝視許久後,才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見,當然要見。”
“即使這次所見會颠覆小友的認知,讓小友内心倍受折磨,也願意去嗎?”雲觀主語氣真誠,并沒有一定要求顧昭前往,甚至顧昭聽得出其話中的規勸之意。
“前輩安心,”顧昭起身走到那簡陋的門前,笑着回身說道,“我知道,我也了解将會看到什麼,晚輩隻是想親眼見上一見而已。”
‘朝廷勢弱,權臣當道,内憂外患,戰火四起,天災不斷,民不聊生。’顧昭清楚的記得,對照組那篇文中,在全文一開始,便是這觸目驚心的一行字。
原本顧昭在看到這行字的時候,以為作者厭倦了去寫那些情情愛愛,想要寫一篇‘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與将傾’的故事之時,那篇文便開始急轉直下,從路人到主角,死的一幹二淨。先不提顧昭最初看完結局時所受到的震撼,單說那最後主角潦草的死亡,就已經讓顧昭瞠目結舌了。
“既然小友已經下定了決心,”雲觀主緩緩的将合攏的房門打開,背着手率先踏上了另外一條下山的道路,“小友便跟上來吧。”
顧昭和門外的沐槐江對視一眼後,沒有再做停留,便拉着沐槐江要跟上雲觀主的身影。
隻是,在那路口的時候,沐槐江卻死死地定在了原地,無論顧昭如何,也不曾移動半步。
顧昭面露疑惑,看了一眼正駐足等待的雲觀主後,湊近沐槐江耳邊輕聲問道,“槐江這是不願去嗎?若是這樣,槐江可以先從另一邊下山,我自己和前輩去就可以了。”
聽到顧昭的話後,沐槐江狠狠的搖了搖頭,同時手下用力死死的扣住了顧昭的手腕,俨然一副不打算讓顧昭跟去的樣子,“那裡不适合你,别去。”他說道。
顧昭掙了掙感到些許痛意的右手,卻發現此舉完全不亞于螳臂當車,見沐槐江一副打定主意的樣子後,顧昭無奈的先放棄了掙脫的打算,先行安撫道,“槐江,隻是看一看而已,沒有什麼問題的。而且雲觀主也跟着,這裡又在朝花觀的勢力範圍,安全肯定無虞的。”
沐槐江不為所動,在聽完後手下的力道反倒加重了幾分。
見到對方如此固執的樣子,顧昭心下一轉,便故意做出一副吃痛的表情,在口中‘嘶’了一聲後,不出所料的,沐槐江果然一臉無措的将手放開了,顧昭活動着手腕,笑着退後一步,見到沐槐江下意識上前之後,匆忙擡手制止,“停,槐江,你先聽我說。”
沐槐江停在了顧昭身前,但從他那緊繃的姿态來看,顯然仍舊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我不能蒙住眼睛然後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這樣說着,顧昭對着一側的山谷微微擡了擡下颌,在其臉上是明顯的了然之色,顧昭笑着看向沐槐江,然後說道,“這下面肯定有被擋住的東西吧,槐江你向來不擅撒謊,上次我便發現了,不過既然槐江不願意告訴我,我也沒有強求,就當是看到了一隻翠鳥好了。”
“隻是——”,顧昭在略微停頓後,嚴肅認真的接着說道,“我同樣希望槐江,在我探尋真相的時候,不要與這眼前的雲霧一般,成為我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