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南報完名出來,一路溜達閑逛,東瞧瞧西看看。這個時代的城市建設樸實無華,頭頂是瓦藍的天空,四周是灰撲撲的建築,交通工具主要是自行車,流行色是藍色灰色和軍綠色。路上的行人穿的很樸素,身材都很苗條,頭發都很濃密。
宋家所在的地方處在幾家廠子的交彙處,前面是國棉廠,宋上進就在國棉廠上班。左邊是紡織廠是媽媽李玉華工作的地方。右邊是食品廠。醫院、學校見縫插針地分布在幾家工廠中間。家屬區是一個個的方塊,有筒子樓,也有平房。道路兩邊是供銷社、商店、菜店、副食店,俨然一個封閉的小社會。
宋知南一邊溜達一邊思考以後的出路,這個時代就那麼幾條出路:當兵進廠和下鄉。她得想辦法弄個工作,國棉廠也行,紡織廠也可以,弄到工作再想辦法搬到宿舍住,之後想辦法把戶口遷出來,到時候就可以脫離宋家了。在這之前,她還得在宋家苟着,不過苟歸苟,想讓她吃虧受氣是不可能的。她的字典裡沒有這四個字。
宋知南溜達了一會兒餓了,看到路邊有家國營飯店,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要了一碗豆漿和兩根油條。豆漿有豆子味,油條又脆又香,宋知南吃得一臉滿足。
她吃飽喝足抹抹嘴剛要起身離開,就看到二姐宋知夏和一個醜得奇形怪狀的男人一起進來。
此男又矮又瘦,臉又扁又平,像乒乓球拍似的,那雙眼睛像是用筷子随意戳兩個洞似的。
宋知南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家二姐,這是做出了多大的犧牲呀。
宋知夏看到宋知南,不由得一臉驚訝,他們家孩子多,生活不容易,父母手緊,很少給她們姐妹零花錢,三妹怎麼有錢和糧票下館子了?難道是爸媽為了補償她偷偷塞給她錢和票了?
宋知夏正要試探一番,就聽她的對象陳安華甕聲甕氣地問道:“知夏,這是你妹妹?”
宋知夏的臉上立即堆滿笑容,脆聲回答:“是呢,是我三妹知南。知南,這是你……陳哥。”本來應該叫姐夫,不過他們隻領了證,還沒辦酒席,宋知夏總覺得還不夠正式。
宋知南微微沖陳安華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你們吃飯吧,我回家去了。”
宋知夏還沒沒開口,陳安華卻熱情地招呼她:“三妹,你别走,跟我們一起再吃點。”
陳安華見宋知南長得還不錯,就生出旁的心思,想把她介紹給自己表弟,畢竟他表弟長得不咋地,名聲也不好,家境相當的女孩看不上他,隻能往下找,與其便宜别人家,還不如便宜自己的小姨子。陳安華覺得自個兒真是個負責的好姐夫。
宋知夏聽陳安華提到過給他表弟介紹對象的事,這會兒見他這般熱情,瞬間明白了他的打算。轉念一想,陳安華表弟雖然長得醜了點,但家境也不差,三妹要是找了他,說不定就不用下鄉了。
宋知夏其實心裡頭也不想讓妹妹下鄉,雖然兩人總是争執吵嘴,但畢竟是親姐妹,多少還是有點感情在的。當然,她肯定做不出犧牲自己成全别人這麼偉大的事,任何情況下,她都得先顧好自己。
當她知道他們家隻有一個孩子能留城時,她敏銳地意識到下鄉的要麼是她要麼是三妹,還有可能是兩人一起下鄉。反正無論如何,爸媽絕對不舍得讓自己的寶貝兒子去鄉下吃苦,哪怕大家都說男孩下鄉比女孩更方便,至少安全,但爸媽是聽不進去的。
為了把自己摘出來,她犧牲了自己的婚姻,火速地找上了陳安華。要按她的标準,她是瞧不上陳安華的。她本來打算等工作以後,再慢慢挑選一門好親事。因為婚結得太匆忙,他們連酒席也沒來得及辦,陳家的婚房還沒準備好,她隻能先住在娘家。
宋知夏默契地配合着陳安華:“是啊知南,你也留下來再吃點,吃完飯,我帶你去逛逛。”
宋知南搖頭拒絕:“我已經吃過了,再見。”說罷,她轉身就走。
這個姐夫不但人醜,心思還不正,沒必要多接觸。
陳安華沒料到宋知南這麼幹脆,心有不甘地“哎”了兩聲。
宋知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陳安華臉上讪讪的,陰陽怪氣地說:“看不出來,你妹妹倒挺傲氣。”
宋知夏臉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她那不是傲氣,是害羞。我妹這人從小性子就悶,也不會說話。”
“看出來了。”
宋知南快步離開國營飯店,回家休息片刻,就開始倒騰自己的空間。100立方米,挺寬敞的空間,可惜裡面空蕩蕩的。她得囤點東西在裡面。錢是沒有的,物資也匮乏,就從家裡開始吧。
宋知南先去父母的房間尋寶,有爸爸的人都知道,爸爸一般愛藏私房錢,鞋盒裡、牆縫裡、書頁裡都有可能藏錢。就算私房錢被找出來,他們也是有苦難言。
宋知南耐心仔細的一點點翻找,果不其然,她在《資本論》裡找到了一張五塊的,在《湖南爺爺選集》裡找到十塊錢,在一本沒了封皮的舊書裡找到六元。古人說得對,書中自有黃金屋。宋知南對今天的戰果很滿意,搜刮完宋上進的私房錢,她又開始到廚房尋寶,把米面每樣裝出一點放在空間裡。
宋知南像小倉鼠似的一點點往自己的空間裡囤東西,突然聽見外面有說話聲。
是二姐回來了,還帶着别人。
宋知南趕緊把東西恢複原樣,拿起掃帚假裝掃地。
宋知夏帶着陳安華和一個陌生男人進了屋。這個男人也醜,還是跟陳安華不一個風格的醜:又矮又黑又胖,烏漆嘛黑的,看着像隻鐵墩子。
宋知夏熱情地招呼兩人:“安華,衛國,你們快進來。——知南,你趕緊給客人倒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