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南吃完晚飯出去遛彎,她沿着馬路牙子溜達了一大圈。家裡住着除了有源源不斷的杠精值外,沒啥意思。她還是得想辦法搬出去,明天就問問何黛能不能申請宿舍。如果不能,看看能不能租間房子。
這街景也沒啥好看的,公園又離得過遠,宋知南壓了半小時的馬路就回家了。
家裡氣氛仍然不算融洽,她也不在乎。她不會為任何成年人的情緒負責,誰想難過就難過,她舍得讓别人受苦。
宋知南回到房間時,宋知夏正坐在小床上發呆。
她一看到宋知南,勉強笑了笑,“回來了。”
宋知南嗯了一聲。
宋知夏像是有話要說,看着宋知南幾次欲言又止。
宋知南看着難受,直接說:“你有話就直說。”
宋知夏組織了一下語言,小心翼翼地說:“三妹,我覺得咱們家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你看家裡的氣氛多壓抑,大家誰都不舒服。”
宋知南瞥了她一眼:“那你有何高見?”
宋知夏試探道:“要不,你去跟媽認個錯?”
宋知南冷笑:“還以為你有啥高見呢,就這?我有什麼錯?我錯在哪兒?”
宋知夏神情有些慌亂,趕緊說:“你别生氣,我就是覺得咱們做兒女的,對自己爹媽退一步又如何?你也知道媽的性子,你不給她台階下,她就會一直鬧别扭。”
宋知南滿不在乎地說:“我又不是建築工人,不會造台階,就讓她繼續作吧,她不吃飯也沒關系,我正好觀察觀察一個人能餓幾天。”
接着,宋知南拖長聲調怪聲怪氣地說:“反正人幾天不吃飯也餓不死。”當初原主不願下鄉絕食時,李玉華就是這麼說的,宋知南今天原話奉還。
宋知夏蠕動着嘴唇,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心裡還是有恨。”
宋知南眼珠一轉,她都給宋冬寶洗腦了,要不也給宋知夏試試?有棗沒棗打一杆子。
想到這裡,她就開始自己的洗腦策反大業:“二姐,我心裡是有恨,我不信你就沒有恨。你從小就不是什麼願意無私奉獻的人,你這人人品不咋好,自私又自利,為了蠅頭小利就敢出賣兄弟姐妹……”
宋知夏極力否認:“你别這麼說,我不是這種人。”
宋知南揚手打斷她的話:“我說有就有,你别反駁我,我這人不喜歡被人杠。”
宋知夏無言以對。
宋知南接着說:“你雖然不咋地,但凡事都有對比,你比宋秋實人品好,比宋冬寶聰明有腦子,比大姐活得明白。可以說,這個家除了我也就你還行。你說你這樣的資質卻也不受重視,家庭地位也就比我略高那麼一丁點,你連上高中都是沾了宋秋實的光,他發話想讓你陪着上,你才有機會。不管你怎樣費力讨好,你就是無法跟宋秋實和宋冬寶一樣,你心裡難道就沒有怨氣和不平嗎?”
宋知夏再次否認:“我沒有。我一直覺得爸媽這一輩子挺不容易的。”
宋知南犀利地反問道:“爸媽不容易是咱們造成的嗎?”
宋知夏一時語塞,要說是他們造成的也不對,但總跟他們有關系吧。畢竟,養孩子不是一件容易事。
宋知南繼續往下說:“他們不容易是他們的父母和自己造成的,他們明明沒什麼能力,還非要生五個孩子,然後又把責任推到我們頭上?這是正常人應該幹的事嗎?再說了,他們養活五個孩子,資源是平均分配的嗎?明明宋秋實占了最多的資源,怎麼宋秋實就不像你一樣體諒父母?他怎麼從來不說父母不容易?為什麼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家裡的一切,而我們卻誠惶誠恐戰戰兢兢,要不停地幹活不停地讨好父母?”
宋知夏的腦子猶如一團亂麻,理不清,完全理不清。
半晌之後,宋知夏苦笑道:“就憑宋秋實是個帶把的,就憑我們生來就少了一樣東西呗。”
宋知南用力地捶了一下床,把宋知夏吓了一跳,以為她又要發瘋呢。
宋知南的語調變得激昂起來:“所以,我們要打破這一切,我們要革命,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宋知夏瞪大眼睛:“那可是咱們的親爹親媽,咱們怎麼反抗怎麼革命?”
宋知南白了她一眼:“什麼親爹親媽,他們就是奴隸主。革命革命,就是連自己家的命都敢革。”
宋知夏小心地試探:“那個三妹,你最近是不是加入了什麼組織了?”
前兩年,他們工廠的年輕人成立了很多革命小組,鬧騰了好一陣子。不過這兩年,大家上班的上班,下鄉的下鄉,很多組織才漸漸解散了。
宋知南腦袋一昂:“我為什麼要加入組織?我就是最大的組織者和發起人。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我先從咱們家革命。有位革命志士說過:沒反抗過父母的女孩是不完整的,是沒有出息的。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直面父母不愛你的真相。你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