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懷瑜回眸一笑,轉身拉弓便朝遠處的草堆裡射去。
獵犬跟着疾沖而去,銜回一隻兔子。
元熙拊掌笑道:“好箭法!”
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皇帝都還沒動手呢!不過也好……他總算不那麼拘謹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不久奔入山林,元熙見一直狐狸毛色豔麗,便用力揮鞭追去。他的坐騎乃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神駒,不過片刻就把衆人甩在身後。随行侍衛緊随而上,奮力追趕。
然而進入密林,馬便慢了下來,後面的衛隊更難緊跟。元熙的坐騎卻忽然高高揚起前蹄,險些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元熙抓緊缰繩,用蠻力勉強控制住自己不被甩出,那馬似乎受了什麼刺激,發狂一般往前跑。衛隊衆人聽到聲響,大為驚慌,偏這密林之中已無元熙蹤影。
“在東邊……”高懷瑜揮鞭,領着衆人往前追去。
不過片刻,元熙已經被馬帶入密林深處。
玉珠告訴過他,今日他到禦林苑遊獵,會遇到燕國皇室的影衛首領行刺,他早有準備,等的就是這個。可計劃總歸會出點小意外,為了不打草驚蛇,他設伏捉拿刺客的範圍很大,偏偏馬匹失控這事他沒能預料到,密林之中行進困難,遠處埋伏的将士很難及時趕過來幫他一把。
他緊緊伏在馬背上,那馬一路狂奔,全然不管周圍環境,密林間的灌木樹枝把元熙身上衣物都劃了不少口子。馬匹自身更是多了幾十處傷口,被這疼痛刺激,它奔跑的動作更是劇烈。
衛隊怕是跟不上來了……元熙正想着自己一個人該如何應對,便聽得羽箭穿破空氣,朝自己耳際沖來。
來了,有人在放冷箭!
元熙矮身避過,松開缰繩縱身一躍。
另一聲箭響緊接着跟來,元熙再次避開,正要拔劍逼那暗處之人現身,身旁灌木叢中卻一聲吼叫。
高懷瑜見到元熙時,恰好看見灌木叢中突然沖出一隻半人高的野狼,朝着元熙撲去。元熙劍已握在手中,眸光往自己這邊一轉,便一動不動,看上去跟吓懵了不知道怎麼反應似的。
“陛下!”高懷瑜大驚之時,箭矢已然搭上弓弦。
羽箭倏然沖出,狠狠釘入那隻狼的身體。狼爪觸碰到元熙的前一刻,凄厲的嘶吼從它喉間發出,而後它便失了力氣,直直墜地。
元熙微一側身避開倒地的野狼軀體,回頭望向高懷瑜。
暗處的氣息頃刻間便消失了……元熙心中略覺無奈,這些刺客跑得倒是幹脆果斷,也不知是在顧慮什麼,一個高懷瑜便讓他們如此害怕麼?
而完全不知此前有兩支冷箭朝元熙射去的高懷瑜對上他的目光,一時無言。
高懷瑜想起來一些事,皇帝陛下少年入軍營,明明總做着主帥,偏又愛身先士卒當一名鬥将。他親手斬落馬下的人,怎麼說也得有好幾百個。憑他的武藝,别說是隻狼了,就是來隻比人大上許多的熊與他近身搏鬥,也一樣是他赢。就一隻狼還能讓他遇險……隻能是故意的。
既然是故意的,那用意何在?試探自己的忠心麼?似乎沒有什麼必要,沒有哪個有二心的人遇到這種情況,會選擇不出手的,除非腦子不夠用,否則裝也得裝出為陛下擔驚受怕,要拼命護駕的樣子來。
他沉默時,元熙忽地一笑:“安陽侯救駕有功……若非安陽侯及時出手,朕恐怕要命喪于此。這份恩情,朕無以為報啊。”
莫名其妙就被砸了一份“恩情”在身上的高懷瑜,此時愈發疑惑。
真要命喪于此了,還能那麼不慌不忙笑着說話?什麼救駕有功……分明是他在故意耍人玩。
“不過,這該算朕獵的,還是高卿獵的?”
“陛下……”差點受傷怎麼還計較這個。
元熙斂了些笑意,柔聲道:“朕無礙……隻是馬受了驚。”
高懷瑜終于松口氣:“沒事就好……”
元熙往草叢中走了兩步,低身拾起其中一支箭矢,高懷瑜望見那羽箭頓時神色一變:“這是……有人謀害陛下!”
“人已經走了。”元熙搖了搖頭。
元熙隻捏住尾羽,沒敢去碰箭身,陽光下能看見箭頭有一點淡淡的藍色。
箭頭有毒。
高懷瑜一陣後怕,半跪下去請罪:“臣護駕不力,險些讓陛下遇險!”
“快起來。”元熙輕聲道。
衛隊終于在此時趕來,為首将領拔刀下馬,護在元熙身前:“臣等護駕來遲!”
元熙将羽箭丢給人用布包裹好,道:“人已經跑了,派人搜!”
“是!”将領朝旁邊命令道,“你領隊去追!其餘人随我護送陛下離開。”
元熙坐上士兵牽來的另一匹馬,道:“朕的馬受驚必有蹊跷,禦林苑内定是有細作混入,立即徹查。”
“是!”
他調轉馬頭,往外行去。高懷瑜一路緊張得要死,時時刻刻防着元熙身後再冒出幾支冷箭來。待衆人行出密林,沒了行刺的可能,高懷瑜才徹底放心。
元熙暗中觀察了高懷瑜許久,終是忍不住道:“還在擔心什麼呢?”
“臣……”高懷瑜被他一看,莫名羞赧,“護衛君上,是臣應盡之責。”
“哦。”元熙不知道哪根筋一抽,酸裡酸氣地道,“你要不是随行臣子,便不管我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