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一回便用了一整天,回到荷花村已暮色四合。
牛車在村裡的泥巴路上搖搖晃晃的走着,有人見着沈家父子,笑呵呵的打招呼道:“雲戚,還不快點帶你爹回家,天大的喜事等着你了。”
“什麼喜事啊?”戚寶聽到有喜事,便來了精神。
“你馬上要有娘了。”趙大叔笑呵呵的說道。
戚寶頓時眼睛一亮,道:“哇,這麼快,我們今日才去張貼了告示,娘這就找來了?”
“那便好。”沈不忘摸了摸他的腦袋,又揉了揉他的耳朵,兩邊耳朵各生着一個小小的紅痣,像是帶着朱砂的耳釘似的。
手上傳來涼意,沈不忘便從随身的包裹裡将新買的兔毛圍邊的淡黃色小帽子拿出來,戴在他的腦袋上。
戚寶仰着頭看他爹,笑的一臉燦爛。
荷花村一共錯落着四五十戶人家,這幾年大家的生活過得都不錯,大多數人家的房子也都翻新重建了,隻有沈家還是草房子,扒拉在陳秋生的祖宅上,看上去搖搖欲墜的,之前破爛不堪,還是這幾個月才翻修過屋頂,院子裡也沒有家禽,也無基業田地。
家境如此凄涼,沈不忘還帶着個孩子,委實不是托付終身的好人選。
之前有幾個看他自身相貌不錯,相中他當上門女婿,尚未說幾句話便要他将孩子送人,沈不忘自然不願意。
後又有看中沈不忘的,以求助為由,将他騙去給城中好男風的有财主家當男寵,到了對方宅子,色心大發的土财主被沈不忘揍得面目全非,扒光了吊着小弟在義莊吹了一夜鬼風,吓得肝膽俱裂,不能人道。
土财主隻能夾着尾巴做人,見到他隻能退避三舍。
沈不忘以前家裡窮,現在,他有錢了,村裡所有人都知道,心思也便活絡起來。
昨兒村裡人可都出了一波血,雖然千不甘萬不願的不想給錢銀,還是得給。
荷花村就靠沈不忘守着,不然哪有好日子可過啊。
沈家有錢了,這是個好事。
怎麼的也得有20貫吧,那可是一大筆錢!
村裡的婦人聞風而動,加上雲戚想要找娘的事情是衆所周知的,于是親朋好友家有适齡女子,便托了媒人帶上門跟沈不忘說親。
這個世道就是這麼現實。
戚寶興沖沖的跑回家的時候,小院裡候着一個媒人和三個妙齡少女,雖是妙齡,都是家裡幹農活的,相貌委實普通了些,便是芸芸衆生的普通人,沒有出彩的地方,樸實中透着幾分害羞,都不敢拿正眼瞧沈不忘,隻是悄悄的瞥一眼,随後便紅了臉。
戚寶熱切的目光變得寡淡,原來不是親娘找來了,而是有人要給爹說媒啊。
媒人春蘭是村長家的夫人,她見人回來,立即招呼道:“沈大官人啊,你可終于回來了,真是讓我們好等,去鎮上買了什麼好東西?”
春蘭作勢要拿他的包裹,沈不忘冷冷的打斷道:“春嬸,有事直說。”
春蘭嘁了一聲,立即又露出笑容,道:“你瞧瞧你這宅子裡也沒有個賢内助,家不像家的,孤家寡人這麼多年了,該給雲戚找個娘,給自己找個暖被窩的,也好照顧你們父子倆起居。”
戚寶拉了拉他爹的手,仰頭看他,沈不忘不需要他的提示,委婉拒絕道:“家宅小,住不下旁人。”
“哎喲,你這話說的,家小不能推了蓋大房子嗎?實在不行去鎮上買一間帶院子的,隻需要一百兩,沈大官人又不是沒錢,又不是不能掙錢。”春蘭繼續推銷道,“還有這天氣冷了,每天晚上回家被窩涼飕飕的,總得有個人暖被窩不是,還有雲戚一個人也沒個伴,若是來年有了弟弟妹妹,家裡也熱鬧。”
戚寶強忍着翻白眼的沖動,這些人就是沖着他們家的銀子來的。
沈不忘依舊冷冷的好拒絕道:“不必了。”
“哎,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三個女子中,穿着最為體面的姜年站起來,臉上帶着不悅,跟兩個村姑一起上門已經讓她很不爽了,現在竟然被這人這麼冷漠的拒絕了,就算長得好看,她也忍不了。
戚寶趕緊替他爹解釋道:“我爹還在等我娘回來了,若是另娶他人,我娘會傷心的。”
“呵,你娘說不定早就死了,還等?”姜年刻薄的說道,而後又瞥了一眼沈不忘,“來荷花村這麼多年也不見你去找人,今兒個倒是裝起了大情種,也忒不要臉了。”
沈不忘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語調并無波瀾:“有情無情,也與你無關,幾位,請回吧。”
姜年被怼的臉色有些難看,她是小富之家,早早就相中了沈不忘,任憑别人上門說親偏都不願,去年想要沈不忘入贅的便是她。
姜年面上挂不住,氣的一跺腳,沖出了院子。
另外兩個少女也有些尴尬,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春蘭倒是笑着将采蓮推到沈不忘的面前,道:“采蓮,我侄女,屁股大,好生養,保管你三年抱兩,若是真的要等雲戚他娘,等他娘回來做小呗,男人三妻四妾正常,沈大官人你這麼有本事,長得又好看。”
戚寶:……
沈不忘冷酷的拒絕道:“我有雲戚一個孩子就行了。”
“一個哪夠啊,人吃五谷雜糧,若是哪天出了意外,你不是白發人送黑發人?誰給你養老送終啊,多子多福懂不?”春蘭滿是不贊同的說道,開始給沈不忘講大道理。
沈不忘聽到這話,臉色驟然陰沉下來了,聲音清冷如風一般:“你找死。”
春蘭吓得失言,趕緊打了自己嘴巴幾巴掌,道:“呸呸呸,當我放屁,沈大官人啊,你可别生氣,我隻是……”
“滾。”沈不忘黑着臉,呵斥。
春蘭吓得一個激靈,再也不敢多說話,帶着兩個姑娘趕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