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府是豫省的直隸州府，是其最大的府城和政治文化中心，頂相距三百裡的臨江府兩個半，所以雖和臨江府同處北方，幹旱半年，但它依舊保持了一年前的繁華熱鬧，滿載貨物的馬車，身着绫羅綢緞的貴人，背上竹簍風霜滿面的農民，形形色色，各行各業的人都在城裡城外來來往往。

午時到的大安村這七百人一站在城門口，就形成了一個無人靠近的中空地帶，引起了城門守衛的注意。

“你們哪來的？去哪？”一個身着盔甲，腰佩刀劍的二十出頭左右的年輕甲士面目冰冷的上前問道。

裡正趕緊上前解釋：“大人，我們都是臨江府下轄白河縣的村民，臨江府被流民擊破，縣令不知所蹤，村子被土匪占據，聽說皇帝老爺是天底下最大的善人，我們打算去他老人家住的京都讨□□路。”

這是裡正和村裡人商量好的說辭，臨江府已垮，也沒人會追究他們是偷跑還是光明正大逃荒出來的，所以他們才能臨時改變路線，經過九原府，要擱之前，肯定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臨江府的遭遇，士兵也聽過，聞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頭發花白，面黃肌瘦，衣不蔽體的裡正，倒是像流民，他清清嗓子：“有戶帖嗎？”

這是要讓他們進去？裡正大喜過望，連連點頭，從貼身的口袋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灰色荷包，顫顫巍巍的打開，從裡面掏出一張已經發黃的紙張遞給士兵，那人接過，看了會兒才擡頭：“你還是裡正？”

“對，對，不才小老兒是大安村裡正。”曹參唯唯諾諾應是。

“行，戶籍沒問題，你們可以排隊進城！”士兵将戶帖還給裡正，“流民進城一人需繳二十文的城門稅，不論男女老少！”

“二，二十文？”裡正才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來：“這，這麼多？”

被人當衆挑刺，士兵也沒生氣：“半個月前知府下達漲價的命令，為了限制流民進城人數。”這個裡正理解，九原府再大，也不可能收容整個臨江府将近十萬人，可，明白歸明白，他還是忍不住埋怨。

曆經千辛萬苦來到九原府，本以為能進城整修，誰知臨時出了個人頭進城稅？這咋辦？裡正哆哆嗦嗦的回了還在等他消息的村民前，深感愧疚，連頭都擡不起來。

“裡正，咋了？我們不能進城嗎？”

“不能就不能，聽說城外隔三岔五有大戶人家施粥送藥，我們待在這等等也可以。”

被衆人安慰的裡正更是心如芒刺，嘴裡跟含了沙子似的：“可以進城，但每個人，不管是孩子老人，都得交二十文入城稅！”人群嘩然。

“二十文，這也太多了！”

“可不，我家十六口，那不得三百二十文，太貴了，太貴了！”

“要不我們不進城算了，反正也沒錢買啥！”

裡正：“......”

“這樣吧，我們選十個人進城，用之前沒出人巡邏家庭交上的錢，替大家交稅和管住宿兩天，剩下的人有想進城，自己出錢，如何？”裡正摳掉近百根白頭發後，想出個折中的方法來。

“可以，就聽裡正的！”

“這辦法好，裡正，就按您說的來！”

三兩下，衆人就同意了裡正，不過在選人時又出了幺蛾子，都知道這次進城不僅能買賣需要的食物，還能借機住客棧休息，多舒服！誰不想去？

“裡正，我，我要去，我力氣大，能拿不少東西！”

“我，我會算賬認字，能幫大家記賬！”

“我能認路，所有路走一遍我就能記下！”

葉瑜看着眼前為了省二十文錢的才藝比拼大會，想笑，不過最後還是憋了回去，因為一旁的曹家也為誰進城争了起來。

不肖說，隻要家裡不是窮得一文錢拿不出來，九原府是必須去一趟的，其它都可以不買，但水必須有！從臨江府到九原府，三百裡的腳程，七百人的隊伍猶如蝗蟲過境，走到哪，發現水，都會收得一幹二淨，一滴都不給後來人留，即便如此，依舊有不少人中暑脫水昏倒。

曹家和大安村其它村民一樣，在出發七天後，從大安村百年老井帶出的水告罄，隻能靠各個水坑的泥水，髒水解渴，所以這次他們家也是必須上府城買水。

可黃氏堅決反對隻讓長房的蘇氏和曹行兩人去，用的是大家的錢，他們二房也該出個人，不然難以保證公平！

這話說得，蘇氏臉都氣青了：“弟妹，你想進城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的污蔑我和你大哥貪污公中錢财，大家當妯娌十年，我可以拍着胸脯說，從沒占過你和二弟的便宜！”

黃氏被說破，也不尴尬：“以前大嫂你是沒做過，但以後可就說不準了，畢竟我們如今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可住，大嫂，你别忘了，你可有三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