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牌陣的三張牌本應以中間那張為解讀核心,但她自然地略過了命運之輪的逆位,按自認為的邏輯開始解牌。
為首的星币五便是對她們現狀的形象概括:
環境惡劣,體力虧空,因積蓄不多甚至沒法租用代步工具,全靠二人互相攙扶和打氣才能堪堪走到今天這一步。精神力和物質基礎俱損,唯一難能可貴的是她們之間共患難的情感聯結。
可同時,這張牌在這裡還昭示着行路者面臨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悲慘處境。
“……救贖之道就在觸手可及之處,但祂對你們的苦難視而不見。”
是不在意,還是壓根就不打算向渺小的人類伸出援手?
無需她們多言,裴望矜也可從衣着裝備上推斷出這兩人即将前往的目的地。
奈何近年來沙獸進化得尤為兇猛,外行人也無從得知,武力值一般的無異能或天賦者基本不敢随意參與剿滅。
此番占蔔結果其實不存在多加解釋的必要,僅是那逆向而行的命運之輪即昭示着不可忤逆的厄運。但裴望矜千裡迢迢地把店鋪空降到這裡,顯然用意并不止于向兩個可憐的過路人反複強調她們的背運。
略過問蔔者臉上疑慮重重的神色,裴望矜并沒有要進一步闡述之前那句話的意思,轉而給她們分析起了愚人牌的涵義。
懵懂稚嫩的心态,背水一戰的勇氣,對技能和工具的不熟練,勇往直前乃至忽視了腳下懸崖也要繼續進發的精神——
結合其它兩張牌的結果,“再往前走隻有死路一條”的訊息簡直躍然紙上。
但裴望矜仿佛對牌中愚人即将面臨的潛在危險毫不在意,隻是贊揚了一番她們勇氣可嘉的姿态,随後擡手把中間的命運之輪轉至正位:
“恭喜二位,你們的一切所求終将如願以償。”
說這話時,裴望矜周身突然洋溢起了奇異的能量,與她們對視時瞳孔裡曳過某種流淌的墨色,原先乖順披在肩頭的發絲似乎也揚起了和嘴角一樣的弧度。
而這些都隻發生在須臾之間。轉瞬,旅人們隻是揉揉眼睛的功夫,略顯破舊的小屋連帶那個神秘的女人便已不見蹤影。
視線範圍内依舊隻有空蕩蕩的荒野和揚塵,要不是摸到幹癟了一大半的錢袋,她們都要忍不住懷疑剛才發生的一切是否隻是在極度疲憊的狀态下做的一場白日幻夢。
恍惚間,與同伴對視一眼,二人也隻得認命般地揣上行囊,繼續向有沙獸出沒的區域走去。
不過,僅僅兩個小時之後,她們就将在莫名力量的加持下,順利地捉住一隻成長期沙獸并将其撂倒,扛着背囊都快裝不下的戰利品踏上歸途。
本應逆行的命運之輪在可堪阻擋天意的力量下,悄然轉圜。
*
在原地消失的那一瞬間裡,裴望矜借助空間轉移類道具瞬移到了中心供給站的門前。
這單客人的所在地與繁華程度最高的人類聚居地相隔了大半個星球,回到主城時,夕陽已堪落入地平線之下。
裴望矜穿着風衣的身形由虛影轉為實體,落在地面上時衣擺拂動的角度微乎其微,仿佛她隻是沿着道路漫步過來的而已。
并無固定形态的占蔔小屋早已被收疊成一個淡金色的立方體,化作裴望矜腕上一枚不起眼的袖扣。
這世道賺錢不易啊。
作為喜歡把日子過得摳摳搜搜的小小塔羅師,裴望矜在每次使用完中心供給站的道具之後,總會在第一時間趕回來把剩餘的使用時間給賒上,不給供應商一丁點盤剝的餘地。
雖說她在中心供給站一直享受的都是VIP優惠價,可再少的錢都是錢,每花出去一個子兒她都覺得肉疼。
坐如鐘行如風的裴望矜面不改色地在心裡哀嚎了一番,誰知才剛邁進門,就被扭打成一團的社會人士和保安隊伍給推搡了出來。
後退和前進的步伐做着同樣的勻速直線運動,裴望矜還沒來得及感受室内宜人的溫度,轉眼間就又出現在了方才的刷新點上。
她雙手插兜,一臉茫然地觀望着眼前這一團人——
“你們中心供給站就是這麼做生意嗎?我們攢了好幾個月的晶石,來這兒消費綽綽有餘,周老闆好大的架子,看也不看就把人趕出來!”
被毆打驅逐的這夥男子明顯是跟随其中的某位“老大”來的,結果“老大”被全球最大的道具供給站的老大下了逐客令,他們便惱羞成怒,和負責送客的保安扭打了起來。
而在這裡供職的保安也不是吃素的,二話不說各種防禦類武器齊上陣,把人給叉了出來,期間完全沒有要回應他們口舌之争的閑心。
“聽沒聽過我們虎頭幫的名聲?區區一個供給站,仗着自己是聯邦座上賓也敢店大欺客了。今天我們老大心情好,不跟你們這種野蠻人計較。都是在這片混的,遲早有你們好果子吃!”
吵吵嚷嚷的那幾人即使被叉到地上依舊馬不停蹄地輸出着,履行完任務的保安則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油鹽不進的程度堪比智械機器人。
站在最前面的那人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掄起拳頭就打算繼續沖過去,卻被一個老大模樣的人拎住,惡狠狠地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于是悻然收手,跟着其他人狼狽離開,路上還不忘回頭喊一些“咱們走着瞧”之類的話。
眼下這幅情景,還真說不好究竟誰才是“野蠻人”呢,那張揚粗野的做派令裴望矜簡直有些想笑。
不過這樣的事确實稀松平常,為老闆驅逐某些不受歡迎的客人都快成了保安部的例行工作之一。
畢竟中心供給站本身的地位和所能提供的商品的價值都早已無法撼動,和聯邦政府淵源頗深的“周老闆”身居其位,下達的每個命令向來不容置喙。
想到那位,裴望矜步履輕快地走進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