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從不自诩是她人的救贖者,但此刻卻莫名地對那天意厭惡了起來。
連周無渝都說不清道不明的美夢成真的能力曾是她選擇塔羅師職業的支柱之一,可這仿佛由天神賦予的權柄焉知不是天命落在她身上的表征?
“替天行道”是一句多麼張口就來的話,就連定下荒唐的等級制度的聯邦政府都可以說自己是在“替天行道”。
既然人人都能替天行道,那她裴望矜如何就不能?
于是長出一口氣,沒再去深究這孩子究竟是怎麼做到自無風處起勢瞬移的,也沒收下她的幹面包,裴望矜松開口袋裡已經摸上武器的手,雙指從袖扣處牽出一縷淡金色的光芒。
漫天飛舞的金光化成78張紙牌的形狀,在兩人之間淩空排開,又在裴望矜單手旋轉的動作下完成了洗牌的過程,聚攏成束。
指尖随意地自牌束中劃出三張牌,剩下的則倏然消失,殘影在重力作用下紛揚墜落時變作金色的光粒。
被選中的牌在她手中有了實體,深褐色的牌背後分别是寶劍三的逆位、聖杯五的正位和月亮牌的逆位。
放在女孩媽媽病情發展的問題上來看,也隻能感歎命運對她們母女倆的肆意捉弄。如牌面所示般被代表着傷害的三重利劍穿透心髒,本就是痛苦到無以複加的傷勢,還因逆位進一步加深了這份苦難。
天上月不是水中月,依然與潛意識的混沌不安緊密相連。現實矛盾的不可控正如問蔔者此刻的心态一樣終日惶惶,不知能去往何處。可幻想隻是空中樓閣,病榻之人不久于世的事實終将浮出水面。女孩該如何面對日後孤苦伶仃的生活?答案無人知曉。
位于牌陣中心的聖杯五指示的形象恰如女孩籠罩着陰影的心靈。失落的,無奈的,難以抽離的。逝去的和即将逝去的已成定局,緬懷完過往,轉身朝遠望,通向美好未來的橋梁就在那裡,隻要願意,随時可以踏上新生活。
至于具體怎麼做,全看她個人。
裴望矜盡職盡責地用淺顯的語言給女孩解釋牌面的意思,期間有意略過她媽媽性命垂危的部分,着重于情緒安撫和打預防針。
末了,她拿出一顆糖球形狀的道具,放進女孩的手心:
“回家把這個喂給你的媽媽,她的病會好起來的。”
[醫療救兵·人人夢寐以求的起死回生丸:切勿被名稱迷惑,人死不能複生,本品僅适用于為瀕死之人提供最後十五天的生命。
評級:高級
定價:中心供給站專供的非賣品,暫不出售
使用次數:1次(已使用0次,剩餘1次)
冷卻期:無
使用效果:生命值+100,健康值+100,體力值+100,存在100%的概率觸發[依靠特殊手段續命不是真正的活着]效果,該狀态下使用者不再有進食和睡眠的需求,所有異能及天賦均失效,直至十五天後真正死去。
狀态:未使用]
這件道具是周無渝給她的治療類道具壓箱底的法寶,能夠逾越生死界限的使用效果盡管必然帶來行屍走肉般的debuff,[人人夢寐以求的起死回生丸]依然如産品名稱一樣讓世人為之望眼欲穿。
轉贈人當時的原話也是“不到萬不得已輕易不要使用”。
可裴望矜此前的人生軌迹幾乎不包含任何可能危及性命的選項,何況這東西放在她身上也就起個心理安慰的作用,不如拿來成全這對母女最後的光陰。
女孩驚喜又珍重地用雙手攏住糖丸,雙眼亮晶晶地看向她:
“請問,你是救世主嗎?”
“……什麼?”裴望矜愣住,随後笑出聲來。
笑意溢出唇邊的同時,一股莫名的酸澀感席卷過整顆心髒。
她蹲下身,和女孩平視,語氣認真:
“小姑娘,這世上可沒有救世主。”
我能聽見你們的願望,可我不是救世主,不會奔走在挽救世人于水深火熱之間。
女孩不解地抿了抿嘴,但也并不感到失望,反而報以甜甜一笑。
可她的笑越是天真無邪,裴望矜心底那股莫名的苦楚就彌漫得越甚。
——你的媽媽隻剩下最後十五天的生命了。
她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出口。違背客觀規律的續命終有付出代價的那一天,既然裴望矜送出道具的舉動已經是一種殘忍,那就由這孩子做完最後的美夢吧。
盡管先予人以無限希望再讓其墜至深淵的施舍還不如不要,裴望矜也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變相達成女孩的心願。
[美夢成真]規則一:
不得介入生死之事,不得違背客觀規律。
年幼的問蔔者臉上“真的有‘大人’來幫我們了”的表情刺眼得很,裴望矜站起身,不忍再與她對視:
“天黑了,回家去吧。”
女孩應着,如獲至寶地收起面包和起死回生丸,一步一腳印地往後方巷子的更深處走去。
在她的身影即将沒入層疊矮房的黑暗中前,女孩轉過身,對裴望矜揮揮手:
“姐姐,我叫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