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裡再次出現了那個紅西裝的身影,看來和這身體的主人在同事關系之外還是特别要好的朋友。
【真香啊,馮女士的手藝總是這麼好,我還記得上次和602的小李一起去她家聚餐的時候,真幸福啊。小李現在在做什麼呢?應該還是開着留聲機在享受生活吧。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會過日子。】
【402的小男孩又在外放打遊戲的聲音,哎,家長怎麼也不管管……樓梯間吸頂燈灑下的光芒是黃白色的,好溫暖。】
裴望矜沉默。
【終于到啦,我的小家。開門走進502室。501是空房。先在終端上把水費給繳了吧……】
雲安小區确實如夏魚所說的那般陳舊,就連開鎖都還是最原始的用鑰匙的方式。
身體的主人,也就是502室的戶主,懶洋洋地躺在自家沙發上,又扯過毛毯來蓋,悠閑地滑動浏覽着光屏。
意識被迫困于她體内的裴望矜也在感受她的感受,默默地陪她看着光屏,看着帖子裡刺眼的發帖時間。
事到如今,她已經基本可以确定這一切都是幻境,是502戶主在當年火災爆發前親身經曆的回憶。
既然是幻境,就需要找到破解并出去的辦法。
印象裡,在失去意識前,她剛踏上五樓,理論中活動着鬼怪的地方。所以正在以502的視角重演的這些經曆就是鬼怪一手造就的,甚至始作俑者可能正是502室的戶主。
她就是執掌“鬼樓”的boss嗎?為什麼她會成為boss呢……能創造出如此強大逼真的幻境,看來她是火災喪生者裡執念最重的一個,可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現在正在進行的這些回憶又是什麼?絕不可能單純是鬼怪作為出卷老師給她們的一次大型透題,也絕不隻是善意地幫助參與者了解案發經過。
幻境,破解幻境,走出去……
如果她之前對火災情況的推測沒錯的話,裴望矜大緻可以确定思路了,于是更加密切地關注起這具身體的一舉一動來。
在她剛進家門打開終端的時候,上面顯示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四十八分。直到現在,那數字跳轉成了八點整——
【“砰!!!”】
【什麼聲音?聽起來像是從樓下傳來的……今天正好過節,會是誰家在辦派對開禮炮嗎?算了,我還是去看看吧。】
【從沙發上起身,開門出去,迅速掩住鼻子。這是什麼味道?天哪,不會是誰家廚房燒焦了吧?不行,我得把之前囤的水勻一點過去幫忙。】
【走回家接了一桶水,雙手提着往樓下走去。】
【“啊啊啊啊——!!!”】
【怎麼回事?!這聲音聽起來像馮女士的,是她家着火了嗎?】
401室房門大開,此時來自其中的滾滾黑煙已經蔓延到了四樓的走廊上。502一邊單手提着水桶下樓,一邊用袖子捂住口鼻。
突然一個全身着火的人影從401跑出來,口中不斷發出痛苦的喊叫,姿态扭曲地想撲滅自己身上的火。
502認出那是獨居的馮女士,連忙提起水桶正欲澆到她身上。
“嘩啦啦——”
有誰歡快地從下方跑上樓來,朝502的方向用力一撞,滿滿一桶寶貴的水徒勞地砸在地上,完全無法抵擋兇猛的火勢。
地面被灑了水,連帶着502不受控制地向前摔倒在地,冬衣被水浸濕,又被通過地闆傳來的高溫灼燙,共同構成了強烈的不适感。
【嘶,好痛……是手腕扭傷了嗎?注意力被來人吸引,一邊手腳并用地艱難爬起,一邊看向那個幫不上忙反來添亂的人。】
“好暖和,好暖和!”那人滿臉欣喜地蹦來蹦去,嘴裡颠倒着重複的話,還不住地鼓掌。
久未打理的淩亂的頭發,比身材明顯寬大得多的居家服,露趾拖鞋和天真而殘忍的眼神——
幾乎就在看到這人的同時,裴望矜立刻認出了他的身份。
盡管此前已經在腦海裡構建過一遍火災發生的始末,可在真正看見此人時,濃烈的怒火依然漫上了她的雙眼。
“過節了,過節了!”表現出來的活力與瘦削的身形明顯不匹配的年輕男子還在歡天喜地着,“好漂亮!好漂亮!”
這時,書卷氣頗重的301戶主朱先生也上了樓,他震驚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回過神後,大聲呵斥那個還在蹦蹦跳跳的人:
“杜晴,你怎麼又發病了?!”
名叫杜晴的男子充耳不聞。
402的房門被打開一條縫,有個男孩探出腦袋來,恐懼又茫然。
杜晴在這種時候卻表現出了極快的反應力,他像一尾魚似的穿過火焰,沖上前,從外面把402的門重重關上,又從上衣口袋裡掏出鑰匙反鎖。
第一次關門時沒關上,夾住了男孩放在門框上的手,于是他又關了第二次,這回硬生生地把他的手指夾斷了下來。門後頓時傳來孩子的哭聲,和随後響起的成年人驚慌的聲音。
裴望矜以502的視角分明看見,在他關門前,出自401的火勢和煙霧明晃晃地鑽了進去。而忙于安撫兒子和找尋衛生用品為其包紮傷處的大人們顯然并沒能注意到這一點。
杜晴快活地隔着門喊:
“窗戶,危險!窗戶,危險!
“我幫你們把它鎖起來了,我幫你們把它鎖起來了!
“節日快樂!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