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鬥獸場的目标就變為了進一步的人口交易、殺戮機器的制造與培育,和擴大他們黑暗勢力的黨羽,鞏固利維坦的統治地位和話語權。
“我和周老闆一直拼盡全力地保護着你。前幾年你沒能展現出對異能的掌握和運用,反而能讓那些虎視眈眈之人放下戒心。
“但今時今日,尤其在我們出面搗毀了整個鬥獸場,還誤打誤撞把方海夷從族長之位逼退下來之後,這場從未真正結束的戰争又已悄然打響了。
“先前虛僞的和平共處将不複存在,我們又一次在明面上站到了與聯邦政府相對立的位置。”
楊美麗的眼神變得鄭重,握住裴望矜的手也使上了幾分力:
“無論将來發生什麼,我都希望你記住:我們激發你對自身能力的記憶,培養和訓練你的實戰能力,抑或是有朝一日需要你走上戰場和他們當面對峙——
“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要你承擔起我們這一代人的仇恨和未盡的理想,而是希望你能像曾經‘三号實驗’的所有參與者”期待的那樣,成為能造福德墨星的人,成為能挽救全體新人類于不正當不公義的統治秩序的人。
“你不能把這個世界讓給你所鄙視的人。”
裴望矜垂下眼簾,輕聲道:
“我知道。”
她當然明白楊美麗的意思。
但她和漣漪、珍珠和貝殼、方景煙和方景芸,都各有與自身息息相關的仇恨和痛苦,也同樣都有着對“明天會更好,世界會更好”的期許。
就算沒有這些往事和親身經曆,二十多年來目之所及的一切也早已讓她深思:
憑什麼是這些人執掌權力,憑什麼由他們來主宰其她大部分人和整個星球的命運?
憑資曆,年歲,還是由财富和人脈堆疊起來的勢力?
裴望矜向來不信服這些,也從不認為有要向他們俯首稱臣的義務。
外人或許都以為她隻是個自掃門前雪的貪财之人,但隻有裴望矜自己知道,在年複一年對自身财源滾滾來的單調心願之外,還有個野心更甚的後半句——
“祝我财源廣進,步步高升。”
總統之位,她勢在必得。
但這一次,總統不再會是個暴君,不再會是傀儡,也不再會是罔顧職責之重和新人類命運的無恥之徒。
——“我絕不将世界讓給我所鄙視的人。”
*
是夜。
基因調控部職員扶容剛結束一天的工作,乘電梯前往大樓的負二層。
近期工作十分順利,因此盡管又是加班至接近零點的一天,扶容依然心情愉悅地哼着小曲兒,在地下車庫裡走走跳跳,朝自家車位所在的方向而去。
車庫内的光線昏暗得有些不同尋常,加之一路走來都沒有看見旁人的身影,甚至還有絲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向她的鼻腔襲來。
扶容被莫名的不安籠罩,細微的哼歌聲熄了下去,鞋跟觸地的聲音也逐漸變得緩而輕。
轉過彎後,她猝不及防地看見三十米開外停放着的一輛黑車,以及柱子邊灘着的被人開膛破肚的一團猩紅。
那屍肉周圍卻沒有多餘的血迹,反而從内至外盡是燒焦後的深色痕迹,來自同類的烤肉似的氣味令人無端反胃。
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靜立于側,正倒出瓶子裡的水沖洗着死者人體組織的殘渣,白淨的手掌心沒有沾染上絲毫血污,隐約還能看見皮膚之下剛發動完火系異能的暗色紋路。
扶容的瞳孔陡然放大,像被釘在了原地般動彈不得,喉頭因生理性恐懼而吞咽着。
屬于她的火系異能察覺到主人的情緒,條件反射地彙聚至手心,防禦性質的光球呼之欲出。
就在她愣神的檔口,一個體格健碩的女人借着黑暗潛行至她身後,動作迅疾地用浸滿吸入式麻醉劑的布料捂住了偷窺者的口鼻。
用量之狠,力度之大,使扶容在能夠發出驚呼前便徹底失去了意識,身體軟倒,掌心的橙色光球沒能觸及來者便已黯淡了下去。
女人借着體型優勢把她拎了起來,徑直提到了柱子前行兇者的身後:
“頭兒,這人在不遠處看見了您,我給迷暈帶過來了,您看看怎麼處理?”
“嗯。”
被她稱為“頭兒”的女人慢條斯理地将卷至小臂的袖口放下,一邊不以為意地微微轉頭,卻在看清扶容的面龐時猛然一怔,低罵了聲髒話:
“……這是我老婆!”
仿佛大夢初醒般,焉姹頓時慌了陣腳,不顧尚未理好的袖口,從下屬手裡将扶容一把搶過,繞到車後座,打開門放她躺下。
慌亂間,扶容的通訊終端從手提包裡滑出,敏銳地識别到焉姹的面容,解了鎖。
焉姹望着突然亮起的光屏,定定地愣了幾秒,眼裡劃過無數種情緒,最後隻是起身把車門關上。
“藥效有多久?”
“隻、隻會暈一個小時。”
下屬後怕地應着,以為焉姹滿心關切的都是迷藥對妻子身體的影響,殊不知她被惹惱的原因主要在于,要處理現場再開車帶扶容回家、把她安頓好,一個小時根本不夠。
她緊抿着唇,走進駕駛位,咬牙切齒地下令:
“把地方給我清幹淨。”
雖然焉姹向來不喜把這部分交給别人處理,但眼下顯然有個更棘手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