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命令一直都有最高的優先級，”年輕的肉王微笑着為她引路，“請跟我來。”

紅寶石微微斂下眸光。

她步伐穩健地跟在肉王身側，語氣從容平和，“你被任命多久了？”

“距今已有13年了，大人。”

防護閥門在她面前旋轉着打開，紅寶石信步邁進研究室當中。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台設備上，“這是？”

“用于合成黑曜石的最新設備，”蒂斯微笑着攤開手掌，示意紅寶石看向展櫃，“金剛石、綠柱石、剛玉、黑曜石……大多數寶石的合成技術都已經趨于成熟了，您所看到的是新一批設備所産出的成品。硬度大于5的礦石幾乎都已經能夠實現大規模生産。”

紅寶石可有可無地贊了一聲，随手将自己挂在身上的三把黑曜石刀刃遞給一旁跟随的研究員，“我需要改造裝備。”

改成一個用來收集氣體——準确的說，月人，的裝備。

終于來到這一步了。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想要戰勝月人就必須了解月人。

月人是人類的靈魂撕碎重組之後形成的氣體生物。既然這樣的話，如果在每次戰鬥中都收集微量的月人，再将這些氣體彙聚到一起，理論上來說就可以組合成一個全新的月人，成為上好的研究對象。

收集實驗對象可不是月人的專利，不是嗎？

她需要做的就是确保這個收集的過程不會被月人發現，裝置必須設置得足夠隐秘，隐蔽到能夠瞞過月人的科技。幸而月人是一種傲慢的生物，絕對的優勢讓他們對其他種族帶有一種天然的俯視，隻會實施陰謀，而不會應對威脅。畢竟對于猛虎而言，地上匍匐的蟲蟻又有何危險可言呢？

月人是一個自打誕生以來就從未經曆過任何危機、沒有天敵也不受血肉所苦、沒有死亡概念的種族，對于這樣的種族而言，治療身體疾病的醫院是沒有必要存在的。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再佐之以高度發達的科技和長達幾十億年的享樂生活，幾乎注定了這個種族必然會極度缺乏危機意識。

這正是可乘之機。

就算被寶石人打散也會在月亮上再生……那麼在這個散去并重生的過程中，是否會有微量的損失呢？

氣體的質量與氣壓和溫度息息相關，而氣壓和溫度永遠不會穩定在同一個數值上。測量月人個體的質量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而對于可以随意改變形貌的月人而言，“測量體重”這種行為當然也早已失去了意義——這意味着就算出現了微量的損耗，對于月人而言也是極難被發現的。

成功率很高，必要性很強，而風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紅寶石完全想不到不去這麼做的理由。況且如果連這一步都邁不出去，以後的計劃就更不要想了，籌謀了幾百年，一切才剛剛開始。

她簡潔而清晰地闡述了自己的要求：“外表要和我的劍完全一緻，材質是黑曜石。速度要快，隐蔽性優于儲存量。速度快，越快越好，這個冬天就要拿出樣品來。記住，一旦被月人發現就會滿盤皆輸，一定要足夠隐蔽。”

絕不能被眼前的平和蒙蔽雙眼，絕不能止步不前。

紅寶石在黑夜中走上歸途，心裡的溫度比漂浮的冰層更加寒冷。浮冰從來都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盟友。不論它表現得有多麼人性化、多麼地無害，實際上它從未有一刻曾真正放棄過支配她的想法。

它試圖用無傷大雅的小玩笑蒙蔽她的視線，然而當她問出蒂斯八世的“任命”時，真相早已浮出水面。

為了确保肉族的發展路程不會超出自己的掌控，紅寶石從一開始就斬斷了肉族依靠生理特征決定王族的舊傳統。第2、3、4代蒂斯賽瑟姆全都是由她親自挑選出才思敏捷的肉族孩童、親自教養長大并任命為王的。

而在她沉睡的期間，理應由浮冰代行“紅寶石”的職責，以紅寶石的名義委任下一任蒂斯——如果浮冰真的這麼做了的話。

但實際上八代蒂斯對她的提問絲毫沒有表現出驚訝，仿佛在她的認知中，紅寶石不知道她的任命理所當然……顯然對這位年輕的肉王而言，紅寶石并不是授予她王位的人。

那會是誰？

難不成肉族突然一朝之間轉換為開明的選舉制度了嗎？别笑死人了，就連她都不會這麼做，更不要說浮冰了。

答案不言自明，自然是來源于她身後這位親切的盟友。浮冰作為一個沒有實體的機械殘骸，本該隐沒于她的身後，而這個狡詐的家夥顯然不甘于如此。

它恰到好處地利用了沒有實體的優勢——神秘與恐懼，将自己塑造成了“紅寶石”背後更為權威的存在，而原本處于上風、站在台前的紅寶石卻淪為了它意志的代行者。

它在削弱紅寶石的掌控力，或者說，将之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下。

然而這并不能成為紅寶石和它發生争端的理由。它并沒有在肉族面前隐去紅寶石的存在，就算紅寶石提出質疑，浮冰也完全可以聲稱這是它身為合作者理應取得的利益。最重要的是融合尚未結束，她依然會有陷入沉眠的時候，幾百年時間的主動權完全掌控在浮冰手中，就算她能夠争一時之快，屆時依然無法對浮冰造成任何阻礙。

此時引發争執是毫無意義的，她與浮冰之間的岌岌可危的同盟關系需要維護而不是傷害，不論這維護有多麼虛僞。

但這也并不意味着她要将主動權拱手相讓。

紅寶石緩緩垂下眼，【這次融合的過程中，除了知識，我似乎還獲取了你的一點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