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紅寶石口中呼出一口沉悶的氣息，她将手指按在額角，等待令人作嘔的眩暈感和抽離感緩緩平複。

分明是冰冷的無機身軀，卻仿佛能夠感受到太陽穴中跳動的青筋，頭腦隐隐作痛的錯覺令她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指。

【哈！】浮冰的譏笑聲在本就缭亂不堪的腦中回蕩，帶着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意味，【好劣等的處理器。】

紅寶石連回嗆一句的心力也不剩，她萎靡地趴倒在桌面上，連鋪散開來的紅發也黯淡無光，活像是一隻被暴雨打濕了翅膀墜落在地的紅蝶。

半晌，她才終于掙紮着從桌上爬起來，依然頭重腳輕，兩次試圖起身都沒能成功之後，複又認命地跌回了桌面上。

【看吧，這可不是什麼輕松的工作，】浮冰總算是略微收斂話語中蘊含的惡意，狀似關切地放輕了語氣，【由我來負責不就足夠了嗎？】

紅寶石氣若遊絲：【怕你陰我。】

浮冰：【……】

倒也不必如此坦誠。

伴随着融合進程的推進，他們二者之間思維的界限也逐漸變得暧昧。若說偶爾會互通的想法還能隻算作是一點尴尬的小意外，視野和情報的互通就是足以對合作的形态産生影響的重大變化了。

……尤其是對紅寶石來說。

早在将浮冰眼安裝在眼眶中的瞬間，向其分享自己的視野早已成為必然。而時至今日，她終于也開始真正意義上地獲取浮冰眼中所見的情報——并非是通過浮冰的轉述，而是如同親眼所見一般直接獲取的第一手情報。

海中的情報。

曾幾何時浮冰那些逸散在海中的粒子成為了它觀測海洋的利器，而今擁有它最後一片殘骸的紅寶石終于也獲得了這種能力，不論是出于何種考慮，這都是一個值得歡呼雀躍的大好消息。

這意味着她對于海洋和她那些肉族同伴的掌控力将會得到質的飛躍，從此以後不必再完全依靠浮冰來做中間的傳話筒。自然而然地，它想要再使些添油加醋的小手段之前也不得不重新加以考量。誠然浮冰算得上是一名值得交際的合作對象，多數情況下它的行為準則都基于純粹的利益考量，所以隻要利益一緻、又掏得出合适的籌碼，它也并不吝于向合作夥伴展現出誠意。

但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來也不是值得依靠的戰友，在共同敵人的驅使之下達成的這段交易中充滿了你退我進的彼此試探。他們都擁有彼此迫切渴望卻又無法獲取的某種資源，也因此才達成了相對穩固的聯盟，然而紅寶石心中明白，在這段交易當中，她始終處于劣勢。

她雖然能夠為浮冰提供它所缺乏的行動力并成為一個恰到好處的障眼法，但這片土地上并非隻有她一個生靈。

她是浮冰的最優選，卻絕不是唯一選，即使沒有她，浮冰也未嘗見得就無法得償所願，隻不過那條道路也許會更加辛苦、更為漫長，而作為一個講究效率的高級計算機，浮冰理所當然地選取了綜合效益最高的選項——更何況它已經對靜待良機一事感到厭倦。

然而對紅寶石而言，浮冰的存在卻不可或缺。如果沒有這個機能強大的盟友，她的所有計劃都無從展開，就連她本人能否存續到現在都是個值得懷疑的命題，畢竟按照原作的發展，千年前她就應該被打碎帶到月亮上磨成閃閃亮的月球胭脂粉了。

她們之間的利益關系并不平等，她知道，浮冰更知道。

危機感無時無刻不在她心中萦繞。

所以她屢次三番地威逼利誘，費盡心機也要将浮冰綁死在她這艘船上，直到它再也不能全身而退為止。紅寶石硬生生将自己從浮冰的最優選掰成了唯一選，其中幾多辛酸，如今已經不必再提。

随着兩頭下注的道路被徹底堵死，浮冰也終于成為了堅實的盟友。自上次交鋒之後它似乎也真的重新審視了二人之間的同盟關系，幾乎不再用實際行為給紅寶石添堵了；雖然紅寶石很難想象浮冰會做出抛棄他們二者所建立的根基這種毫無知性可言的抉擇，但考慮到浮冰那扭曲的個性和二人至今為止的勾心鬥角，想象它試圖打壓她進而使自己獲得更多主動權的場面就實在不費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