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紅寶石的嗓音平穩和緩,仿佛不論是舊友的病症、自身的疲乏乃至于降臨于衆人頭上的危機都無法動搖她的冷靜。
她給出的理由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你的硬度太低了,粉螢石。”
“但至少拿得起劍,”制衣師分毫沒有讓步的打算,“您應該也知道我曾經擔任過巡邏組。”
“但那已經是數百年前的事了對吧?”
粉螢石喉中一哽,尚未來得及想到反駁的理由,已經有另一道聲音替她做出了判斷:“但她的确有過面對月人的經驗,并且從月人的箭矢下好好回來了不是嗎?”
寶石生命們不由自主地望向聲音的源頭。有着美麗藍發的寶石生命反手輕撩發絲,從人群之中信步走上前來:“紅寶石前輩,一直以來您都活躍在戰鬥組的最前線,沒有人能夠否定您為了守護大家而承擔的工作有多麼繁重艱苦。單獨進行危險的遊擊工作、冬天還要進行冬巡……正因為如此,每次您進入休眠期,失去了您助力的我們都不得不面對一段沉重的适應期,在場曾經曆過那些時光的前輩們應該對此深有體會吧。”
青金石停頓了片刻,為感情留出了發酵的空間。她的視線在金綠寶石等一衆年長寶石生命沉痛的面色上掃過,不出意料地見到那些曾經曆過切身之痛的寶石人贊同地微微點頭。
她回以一個輕輕的颔首,轉頭望向紅寶石繼續道,“而現在不光是您,連黃鑽前輩也不得不退出巡邏組。你們離開所産生的空缺急需填補,這正是我們需要粉螢石的原因——比起讓沒有真正面對過月人的後勤組立即上任,當然是有過對月人戰鬥經驗的粉螢石能更快适應巡邏工作。”
“……我明白了,”紅寶石緩緩點頭,仿佛是認同了她的說法,“但粉螢石無法與綠鑽組隊,她們的硬度相差太多,恐怕很難協調。”
她的視線緩緩轉移,落在藍灰相間的書記身上,“因此,我舉薦藍柱石成為粉螢石的搭檔。”
……
怪異。
幾乎從被通知黃鑽離校的消息開始,有着罕見雙色的書記官緊蹙的眉頭就不曾松開過。
為什麼來通知大家的會是幽靈水晶呢?那孩子的房間與黃鑽、綠鑽并不接近,更何況……她平常除了搭檔青金石,似乎并不太關注其他人的問題。
黃鑽哥哥的症狀又為什麼會加重?明明紅寶石前輩還蘇醒着,和現任搭檔也相處得很順利。
整件事情都透露出一股強烈的不自然,仿佛有某種不為人知的推力引導着事件一路向糟糕的方向飛馳而去。然而,若說是惡劣,黃鑽哥哥最後又在兩任搭檔的護送下安全歸來。
憂慮的異瞳默然注視着歸來的深紅剛玉,從她望向青金石的目光中明白,這位深受信賴的前輩恐怕做出了與自己相同的推測——是青金石主導了這一切。
書記官眉頭緊鎖。她從不曾看透過這個聰慧的後輩,從表面上看來,青金石除了格外聰穎博學之外,似乎與每一個曾經的優等生都沒有分别;甚至還格外耐心而主動地願意去了解身邊同伴的煩惱,不止在同齡人當中,哪怕是在更年長的夥伴眼中也相當值得信賴,是個适合傾訴心事、排憂解難的可靠朋友。籍由關于紅寶石的話題,她似乎與黃鑽也十分親密。
……正因如此,如果想要攻擊别人的心理防線,也變得格外輕松不是嗎?
藍柱石并不情願做出這種猜測,哪怕隻是猜測。
但這種糟糕的設想卻在腦中揮之不去。
從許久之前,青金石對同伴的熱忱就讓她隐隐感覺到一種古怪。明明這聰慧的後輩表現得是如此親切,可是為什麼呢,她似乎總能在青金石身上看到一種不合時宜的……好奇心?
明明傾聽着别人的煩惱,卻好像……好像隻是為了滿足她那沒有休止的探尋欲。
也許是因為青金石的耐心疏導并不總是會因為同伴們悲傷的眼神而停止。有時當她看到青金石那雙深邃的青色眼眸,她心中便會升起一種念頭——拉碧絲并不真正在乎大家。她表現得太過超脫,仿佛事不關己,不論是何等沉重的心結,似乎都無法讓她的内心産生一絲半點的波瀾與共情。
但這種無稽的猜測不足以成為将質疑放在同伴身上的緣由。畢竟這隻是猜測,而事實上青金石從沒有做出任何危害他人的行動,即便她真的隻是為了滿足好奇心,隻要事實上依舊是可靠的夥伴,又怎麼可以去指責她呢?
可這次的事情……不論青金石究竟意欲何為,倘若黃鑽的事情真的出于她的手筆,那麼這名同伴就實在……太過危險。
但這真的是事實嗎?也許隻是她的惡劣猜測而已。就算是紅寶石哥哥,也不見得沒有判斷失誤的時候,何況事情關乎于黃鑽,有沒有可能是她在情急之中做出了錯誤的推測?也許……萬一青金石真的與這件事無關呢?
“藍柱石在從前人手缺乏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參與過巡邏,雖然硬度比粉螢石高了些,但若是具有完全解理的藍柱石,應該能夠明白如何與脆弱的寶石相互協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