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是人性的外露。
這是我面對這個家夥時,腦海中唯一的想法。
盡管我這個所謂的關于語言的定義若是被知論派的人知道了,不免要追着我跑完須彌的十條街,然後再大罵我一句“狗屁不通”。
語言毫無疑問隻是語言,天生來自于人的本性,成熟于社會。然而現在在我面前的這個人,善用巧言之語,他毫無疑問是一位天才,這位見習陀裟多,此次跟随我們來到降諸魔山研究這些古代機械群,此時正在以無比漂亮的語言,與我的前輩索赫蕾交談着。
說是前輩,其實我與索赫蕾并不來自同一個派系,我出自須彌一個很普通的學術家庭,自然在進入教令院後,也承襲着父母的研究方向進入了因論派,申請加入這次的研究也隻是因為此次探索的古機械群與我的研究方向有所關聯罷了。
但這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内容。
我的前輩,索赫蕾,與之交談的男子,我記得名叫贊迪克。這是一位英俊的男子,按照前輩的說法,英俊且古闆,于是索赫蕾前輩一直投其所好地尋找着與贊迪克的共同話題。
也就是這些自那場可怕的戰争後,流落在提瓦特大陸的已逝文明的古代機械群。
我沒有搭話,隻是撥弄着面前的火堆。即使他們所談論的内容在某種程度上與我的研究内容重疊。
這來自我的直覺判斷:不要與眼前這個男人交往過深。作為一個弱小的學術分子,相信自己的直覺是我最好用的保命手段,當然,這樣的直覺也在許多性命攸關的地方救了我,無論是這泛善可陳的前二十年,還是往後無盡的日子裡。
“這是全新的物種,我準備把它帶回教令院,并命名為‘納西達德蟲’。”索赫蕾用随行的容器裝住捉住的甲殼蟲,甲蟲在容器裡撲騰着,又漸漸安靜下來。
“意為‘草神的恩賜’,不錯的名字。”贊迪克似有深意地笑了笑。
生論派對他們所研究的動植物都傾付着令人難以想象的熱情和愛護,這在我看來實在是難以感同身受,說實話,我對所有蟲類都敬謝不敏。
不過贊迪克似乎來了點興趣,盡管他的研究内容和這個八杠子打不着一起。
“帶回去之後呢,是要進行更深入的研究嗎?”
我的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了“解剖”“标本”之類的東西。
“隻是進行錄入工作而已,不過我準備把它放進我的著作裡,也許你們明年就能看到了。”
“是嗎,我很期待。”
贊迪克露出了略帶期待的表情,眼神裡的光卻是完全相反。
心口不一的男人。
“這裡的機械群落很龐大,裡面或許能找到一些足夠震撼的好東西。”
“來自遠古的,幸運存活的生物?”
“不不不,”贊迪克輕慢地笑出聲,“能夠觸碰到這個世界本質的,有關真相的東西,說不定能找到這種東西也說不定,再不濟,關于那個文明崩落的陰影,那個無神的國度,遭受如此令人心驚的天罰,其背後的真相,以及來自天上的權威,究竟為何要如此針對一個文明……總之,是比多足的爬蟲更意義非凡的……”
索赫蕾對他口中“多足的爬蟲”的表述頗為不滿,并嚴肅地指正表示生論派研究自然的奧秘,自然界的動植物都無什麼高低貴賤之分,像贊迪克這樣對生論派研究輕視的态度必須改正。
贊迪克笑着應下了,說自己再不會犯。
于是接下來贊迪克再沒有提過關于那座遺迹多一個字的内容。
我感到有些遺憾。
其實我對他口中“遭上天嫉恨而崩落的文明”有些興趣,感覺類似于聽到誰誰出軌被絞殺的八卦新聞一樣。
至于作為因論派對曆史的敬畏的好奇?
實在抱歉,我上課其實都不聽課來着。至于所謂的學者精神,更是無從談起。
我有些怅然,不斷撥弄着火堆,看着偶爾濺起的火花發呆。
那邊索赫蕾已經迅速被贊迪克三言兩語哄好,兩個人甚至約好了要偷偷一起去遺迹群裡面探險。
索赫蕾似乎對贊迪克頗有好感。我指的是男女之情的那種。
所以我沒有插任何一句嘴,更不會沒有眼色地詢問“我能不能一起去”這樣沒頭腦的問題,索赫蕾和贊迪克兩個人也很理所當然地忽視了我。
隻是兩人分開時贊迪克看了我一眼。
有些怪異。我心裡有點疑惑,但是随着贊迪克收回視線很快釋然。
他可能隻是驚訝于我的識眼色吧。
我樂觀地想。
隔天索赫蕾離開前專程找了我一趟,希望我答應她不要把她和贊迪克私自離隊這件事情告訴賢者莎娜瑪,作為報答,她答應我回去後請我在蘭巴德酒館吃飯。
我并無拒絕的必要,并送上了希望約會順利的祝福。
“你這小子。”索赫蕾有些害羞,但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别人都說你木讷不懂人言,我看你倒是懂得很。”
懷春的少女眼波潋滟,十分動人。
我被說得有些紅了臉。
“我走了。”
“學姐再見。”
索赫蕾的身影遠去。
這次的研究工作并不繁重,教令院的學者又向來喜歡獨來獨往,所以大家都是和自己熟悉的人結隊,我自己一個人在分配的營地呆着,當日并未出去做任何研究采集。
直到天色暗淡,我沒能等到索赫蕾或是贊迪克的回歸,心下便有些着急了。
再晚些賢者會挨個來點名,那時候這兩人要是還沒回來的話,他倆私自離開的事情可能會暴露。說不定作為包庇者的我也會遭受牽連。
我有些心焦,心裡頓時有些後悔答應了索赫蕾。
好在擔心的情況并未發生,索赫蕾很快便回來了,隻是情況比較慘烈。
索赫蕾被長鬓虎襲擊了,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