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睡前就不喝那杯水了。
我這樣想着,準備摸起來去一趟廁所,大不了路過走廊的時候把燈移開點當自己看不到屍體。
我腦子迷茫,等摸着黑把煤油燈點燃才發現旁邊贊迪克的床位沒有人。
不隻是贊迪克不在,整個房間安靜得像是死了一樣,阿毛迪年紀大,晚上睡覺喜歡磨牙說夢話,現在也是半分聲響都沒有。
我有些害怕,腦海裡想起以前聽過的恐怖故事,驚出一身冷汗。
煤油燈燈光昏暗,我舉着燈試探性地向裡面的方向照過去,看見兩個人并排坐在牆邊。
再近一點,看見胸口暗沉的血和直貫心髒的傷口。
“!”
我吓得燈都拿不穩了,一屁股摔在地上。
緩慢的腳步聲響起,有人穿過走廊進來了,是贊迪克,他走進來,撿起地上的煤油燈,沒事人一樣。
“醒了?怎麼摔地上了,這麼不小心。”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專門走到我身前半蹲下來,伸手:“需要我拉你起來嗎?”
“你,你把他們都殺了……”我聲音幹澀。
“對,你以後不用裝啞巴了,怎麼樣,高興嗎?”
我喉嚨一陣發緊,說不出話來。
贊迪克也沒那麼有耐心,見我不回話就拎着我的領子把我拽起來,然後扔到床上。
“别那麼害怕,一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我有我的事要做,這些人實在是太礙事了。你醒了正好,幫我把這兩具屍體擡到下面去。”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要幹什麼……”
“作為移植的試驗素材,需要保證新鮮度,所以必須現在立刻開始試驗。”
“什麼……”
贊迪克把我拽回來,那雙帶着興奮的猩紅雙眸看的我頭皮發麻,他上上下下掃視着我,手勁大得幾乎要用衣領把我給勒死。
“你在害怕?忙着在為這些人傷心?我可以暫時容忍你這些小毛病,但你最好快點給我改過來,以及不要露出這麼愚蠢的表情。”
他狠狠地用另一隻手掐我的臉:“别忘了,這些人的死,也有你的一份。現在,起來幹活。”
我幾乎是渾渾噩噩地聽從贊迪克的命令,把阿毛迪和易蔔拉辛的屍體運送了下去。
接下來,我圍觀了一場勝過所有鬼故事裡面的橋段,足以被稱作“駭人聽聞”的試驗。
贊迪克肢解了這兩具屍體,并将艾文此前因為病症惡化無法使用的右臂替換成新的手臂。
艾文的慘叫聲幾乎持續整個試驗過程,我近乎麻木地圍觀着,手指冰冷僵硬。
原來是這個意思。
“人不過是足夠複雜的機器。”
艾文床頭的花瓶已許久未更換新的鮮花,前兩日易蔔拉辛還答應過等明天去城裡補充物資的時候給這位愛花的小姐帶上一支最美的須彌薔薇。
如今簡陋的花瓶内隻剩下幹枯的枝,花瓣早已凋落。
“第四周住院情況
在經過肢體移植的手術後,艾文的魔鱗病得到了有效的醫治,瘡痂停止生長,患者的精神狀态也有所改善,艾文清醒的時間變長了。本階段的治療确實對魔鱗病有顯著的作用。
記錄人:塔德納”
……
“第五周住院情況
艾文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多了,但她很抗拒贊迪克的接觸,隻有我還能稍微接觸到她。阿爾伯茲和阿巴斯的情況也在變得嚴重,…為他們注射了魔神殘渣,惡化停止。
記錄人:塔德納”
……
“第六周住院情況
艾文跟我說她聽到了‘神’的聲音,‘神’要懲罰沙漠的子民,所以降下了魔鱗病。我有些擔憂,艾文的精神狀态很不安定。
為了确保艾文的情緒不會影響自身的身體狀态,…進行了腦額葉切除手術。
她安靜了兩天。
她死了。
記錄人:塔德納”
……
“第七周住院情況
下一個是阿爾伯茲,更換肢體,然後切除腦額葉,阿爾伯茲醒來的時候會看他的糖罐,但那裡面已經很久沒有新的糖果補充了,隻有一兩顆他昏迷前吃剩下的,也已經有些變質。
記錄人:塔德納”
……
……
“……
我不知道這是第幾周了,我依舊保持着偶爾在病例本上寫一些東西的習慣,最初是一周一寫,後來我偶爾會遺忘這件事,好幾周都想不起來有這件事要幹,偶爾又會陷入心情低迷的狀态,一連好幾天都寫上自己的心得。
我不記得上一次記錄寫了什麼,就寫寫最近記得的。
阿爾伯茲死了,…将他身上可用的素材取下來移植到阿巴斯身上,阿巴斯出現了很多次離開病房的情況,他說‘神在指引他’。
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認為是沙丘内部地形結構的共振現象。
…準備在第三階段更換阿巴斯的内髒,不過阿巴斯在移植手術後出現了發炎的情況,可能需要推遲。
記錄人:塔德納”
……
第二十一周,贊迪克出去調查所謂的“神”的聲音了,我去給阿巴斯送飯,臨走時阿巴斯拽住我的手。
“救救我……”
這位已經被折磨了幾個月的青年幾無人樣,他如今已差不多恢複了神智清醒,醒來第一件事,他的内心在瘋狂警告他:
快逃!
阿巴斯拖着自己被惡醫分開又拼接起來的身體,跪在床上向我乞求:“求求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