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早這樣不就好了。”之前把我拉進來的那人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哈哈,下次可不要再這麼莽撞了。”
“好的好的。”我維持着臉上的笑意,把這人的手拿開,稍微躲遠了點。
一場小小的鬧劇就此而散,我從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來,找了個不遠的木箱,坐在上面看那些人鬧哄哄地讓其他人也試試。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傾奇者也溜出來了,他環視了一圈周圍,最終視線定格在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找我的?
我稍微坐直了一些。
傾奇者擠了半天才擠出來,身上還帶了欄杆上的灰塵,他拍了拍衣服,從身側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
他有些局促地說:“你剛才舉錘子的時候我看見你手太用力,受傷了,所以來給你送藥。”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我的手腕。
此前因為在深淵的遭遇,我的右手腕基本已經不可能恢複如初了,如今隻能做一些簡單的拿取,剛才用力的時候,我感受到右手腕撕裂的疼痛,但又在修複力量下迅速愈合。
我記得我很快就用袖子把手腕擋住了,沒想到傾奇者眼神這麼好。
我露出一個笑,接過他的藥,說:“非常感謝你。我也看到你打鐵的樣子了,你很厲害。”
傾奇者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連話也說的不太利索了。
“真……真的嗎?謝謝你……你,你也可以做到的,隻要多加練習。”
那應該不是隻要練習就能做到的事吧。
我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我看傾奇者沒有離開的打算,可能是要看我上完藥才會離開的意思,便伸出被長袖層層包裹的右手,解開袖口,橫貫整個手腕的猙獰痂痕暴露在空氣中。
傾奇者吓了一跳:“你的手腕……”
我安撫性地笑了笑:“以前受的舊傷而已,隻是看着吓人,實際上已經不疼了,不信的話,你可以摸摸看。”
傾奇者咬了咬唇,似乎是有些猶豫,但好奇心還是占領了上風,他伸出手,輕輕地覆蓋上那傷痕。
我能感受到如同真人肌膚般的觸摸,柔軟光滑,隻是溫度很低。
手腕泛起一陣癢意。
傾奇者很快收回手,他說:“我知道一些藥可以清楚疤痕,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去找找。”
我将傾奇者給的藥飛快地糊了一層在早就愈合的傷口上,然後把袖口放下來重新扣上。
“感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其實并不是很在意這些,隻是疤痕而已,并不影響正常生活。”
我把藥遞還:“謝謝你的藥,我感覺好多了。”
“不用謝。”
我想了想,從口袋裡面翻出一本書遞給傾奇者。
傾奇者怔愣一下:“這是?”
“我在稻妻城買的一本書,随手從書攤拿的,好像是講稻妻的志怪奇聞的,送給你好了。你應該識字吧?”
傾奇者看起來很高興,那雙藍紫色的眼睛在日光下閃閃發光,就像是熠熠生輝的寶石一般。
“太謝謝你了!我有在識字的,隻是認識的不多,但我會努力看的!”
我有些忍不住想笑,随意地開口:“這樣,你要是有不認識的,可以來找我,我姑且還是念過十幾年書的。雖然沒能畢業。”
“讀書?是像那種很多人跟着夫子念字的那種嗎?”
我搖搖頭:“稻妻是這樣,不過我是在其他國家讀的書,大家都很努力,拼盡全力考到最好的學校,對什麼感興趣就學哪門專業,會有本專業的厲害老師在教室裡上課。”
傾奇者神情向往。
“其他國家?哪個國家?”
“須彌,一個有着雨林和沙漠的國家,以後有機會你可以去看看,須彌教令院的老師都很厲害。”
“嗯嗯!”
傾奇者坐到我身邊的地方,有些迫不及待地打開書,裡面的字密密麻麻,看得這位小人偶幾乎有些頭暈目眩。
但他臉上的高興幾乎要抑制不住。
我有些恍惚,意識飄渺間又忽然回想起自己在須彌的時光。
這麼多年過去,相比須彌也是變換許多,我的父母估計也早已逝去。
一朵被壓制在書裡的櫻花書簽掉落下來,傾奇者輕呼了一聲。
我思緒回籠,彎腰撿起書簽,遞還給傾奇者。
“是櫻花!”他說。
我想了一會兒,才從記憶裡翻出這朵花的來曆。
“這是我趁沒事偷偷跑出去采的,順手夾在書裡,沒想到保存的還挺好。”
那朵櫻花脈絡情緒,花瓣鮮豔而完整,甚至還帶着一絲香味。
傾奇者擡頭看我:“偷偷?為什麼要偷偷出去?”
我擺了擺手:“因為我的上司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他不喜歡我離開他的掌控範圍太久。”
“這樣的上司也太糟糕了吧。”
“對吧。”
我深為贊同地點點頭。
多托雷在稻妻城也每天忙得要死,我偶爾得到機會能夠出門去赤目處取東西時會在路上稍作徘徊,書和櫻花都是趁着這樣的間隙得到的。
我看見傾奇者将櫻花小心翼翼地放回書裡面,又很小心地合上書,摸了摸封皮,打開自己随身的袋子把書放進去。
我輕輕一瞟,從裡面看到了不少東西,顔色各異的彈珠,漂亮的花環,祈福的禦守,甚至還有丹羽給的風車。
傾奇者注意到我的目光,自豪地拍拍袋子:“這些都是大家送我的東西,我很喜歡,所以要随身攜帶着。”
像小孩子一樣。
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不遠處,有着紅色挑染的青年走來,他看了看傾奇者,再把視線轉移到我的臉上,思索了一瞬,才開口。
“我記得你,你是埃舍爾先生的助手,叫‘莫裡茨’是吧?”
我站起來:“是我。丹羽大人,中午好。”
丹羽撓了撓頭,說:“你不用這麼客氣。我看到你送傾奇者禮物了,感謝你。”
“隻是小東西而已。”
丹羽又與我閑聊了兩句,我看出他隻是出于禮節與我談話,行色匆匆似乎是忙完就過來了,于是随便找了個理由告辭了。
丹羽欣然與我辭别,與傾奇者一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