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允許的第二天,我向【女士】傳達了回複。【女士】派人給我送來了出發深淵的時間和集合地點,随函還附上了一張紙條。
上面是【女士】的字迹,與這位火之魔女張狂的外表和性格不同,顯得十分整齊娟秀。
我想起那個傳聞,據說【女士】也曾在須彌教令院學習過。
遙遠的至冬竟然也能遇到“校友”,或許也算是一種命運的耦合了。
我展開紙條。
“沒想到那個家夥願意放你出來,實在是一件值得專門聚集慶祝的大好事,要碰杯十次的那種,不是嗎?跟那群人糾纏了許久才拿到臨時的人事調動許可令,你知道的,那群神神叨叨的家夥,全是一群死心眼。
我故意沒叫人一起送給你,想着尋個由頭把你叫出來放松一下,隻是想想就知道【博士】那個恨不得住在實驗室的家夥不會給你放假。願意的話,天黑的時刻來這裡吧。至冬的火水實在是烈得難以下咽,我給你準備了一些柔和一點的。”
最下面附了一個地址,是一個附近非常有名的老牌酒館,我聽人說起過。
我将紙條對折兩次收進口袋裡,連日往返于繁瑣事務的疲憊稍微減輕了些許。
我并不喝酒,因為幼時家教頗為嚴格,父母信奉着“酒精害人”的原則,既不自己喝,也不會允許我沉溺于酒精的感覺。至于長大後,搬出家的我雖然擁有了自由選擇的權力,卻也早已對這種東西喪失了孩童時的好奇了。
不過我還是打算去一趟。
就如【女士】所言,多托雷确實不會給我專門放假。
他自己就是個卷出花來的卷王,恐怕連“放假”是什麼都快忘記了。就連實驗室的那群人,我也聽到過不少類似的牢騷。
隻不過礙于多托雷的威嚴,這些人也隻敢在暗地裡說說罷了。
至于我,從前倒還閑得沒事幹,一天24小時,沒意外發生的話,能有四分之三的時間都處于“沒事可幹”的狀态,除去睡覺的時間,就是在多托雷身邊發呆當吉祥物。。
隻可惜悠閑的日子一去不複返,我如今也成了如同多托雷一般把晚上過成白天的人。
沒有假期的日子實在是漫長的一眼望不到頭。
即使薪資還不錯。
愚人衆還是不至于在“錢”上虧待人的。這是唯一令人能感欣慰的事情。
我将今日還剩餘的,一些不那麼重要的事情劃給下面的人,空出來晚上的幾個小時時間,最後囑咐了一番,讓他們“有急事再找我”,随後整理了一下東西,趁着微暗的天色出發了。
最近的季節,至冬的白天尤其短,等我到酒館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也看不見什麼星星,顯得黑壓壓的。
我從車上跳下來,帶上兜帽,推開了門。
門鈴發出一聲輕響,一瞬間有不少眼睛朝我這邊看來。
我緊了緊帽邊。
酒館的老闆是一位頗為強健的中年男人,皮膚很紅,卻不是喝了酒,隻是本來就顯紅,加上這澄黃的燈光,更加顯得紅潤起來。
看見我,這位老闆情緒高昂地招呼一聲。
“歡迎光臨本店,尊敬的客人,祝您擁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聲音很大,即使是在人多嘈雜的酒館也特别亮眼。
炸得我有些耳朵疼。
我皺了皺眉,正準備開口,一個快兩米高的醉漢踉踉跄跄地扶着台面走過來,半邊身子摔在我和老闆之間。
我稍微後退兩步。
“哈哈……老闆,可别吓着這位……哈哈,讓我看看,柔弱的小美人。”醉漢将手中還剩一半的酒瓶“噔”地一下放在櫃台上,喝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那雙細小的眼睛便轉了轉,從狹小的眼縫裡射出油膩的眼光。
櫃台和門口的距離太近,我後背都快貼在門闆上了,即使這個距離,也依舊能聞到醉漢身上濃烈的酒味,仿佛被浸泡在酒缸裡半個月的肥肉,混合着一股體味。
酒館原來盡是這種人嗎?
我有些嫌惡,包含着的期待瞬間落空了一半。
我盡量維持着平靜的聲音。
“抱歉,麻煩讓開一下,你有點擋路了。”
那醉漢愣了一下,随機大笑出來。身上的肉也随着他的笑顫抖着。
“什麼?什麼‘抱歉’?我沒聽清,小美人身子不大,連聲音也這麼小,我這人高馬大的,怎麼聽得清楚?你要不然再說一遍?哈哈哈,對不住,忘了小美人這頭次來,怕是害羞得緊,連帽子都戴得嚴嚴實實的,不如小美人走兩步,我這腰膀子壯得很,你坐上來,在我耳邊說,才聽得見了!哈哈哈哈。”
周圍本來在看熱鬧的人聽到這渾話也都哈哈大笑起來,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态。
還有人在裡面起哄。
“你這糙漢!哪裡能讓人家美人看上,人家怕是還嫌你胳膊毛多,胸口也多,摸上去紮手呢!”
“哈哈哈,是啊,我看小美人不如來看看我,我這力氣,可也不小。”
旁邊的人推了一把:“就你?不如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得上嗎?”
“哈,長得醜怎麼了,關上燈不都一樣?”
“哈哈哈,你這家夥!”
那醉漢還在看我,高大而肥胖的身影遮住頭上的燈光,映下來一整片黑暗。
“怎麼樣?小美人,考慮好了嗎?要是你願意賞個臉,我就讓開,如何?”
我歎了口氣。
之前就聽說這附近的治安水平一般,如今倒是見識到了。
我朝旁邊挪動一步,那醉漢以為我要走,便伸手來抓我,嘴裡還說着:“想走?小美人,進了這輕易可出不去。”
我稍稍側身躲過那隻髒手,擡腳在那人肥厚的腹部上狠狠一踹,那醉漢“哎喲”一聲摔倒在地上。
這一腳我用了十成十的力量,直踹得那肚子凹陷下去一處,好久恢複不過來。
我估計了一下,應該能斷幾根骨頭,讓他短時間起不來,也不至于傷了性命。
那醉漢捂着肚子,連坐起來都做不到,便扯着嗓子哀嚎。
“你……你不識擡舉也就算了,怎麼還打人?哎喲,疼死我了,你等着吧,這仇我記住了,我要報官抓你!”
我推開門,朝外面等候的愚人衆士兵招了招手。
一個火槍走進來,恭敬地朝我鞠躬。
“大人,有什麼吩咐?”
酒館在愚人衆出現的那一刻安靜下來。
那醉漢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
我指了指地上那灘肉。
“蓄意挑釁,抓走,按規矩處理。”
“是,大人。”
礙事的東西很快被清理走。
我理了理有些亂掉的袖口,将手腕遮緊實,然後才從口袋裡抽出【女士】給我的信。
“找人。地方在哪裡?”
從剛才起就保持着一副微笑,旁觀着的老闆依然維持着他臉上那似乎永遠不會改變的,熱情的笑容。
他接過信封,聲音依舊高昂。
“好嘞,尊敬的客人,您的房間在二樓,這是鑰匙,祝您能擁有一個美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