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德納。”耳邊的聲音溫柔,卻十分強硬,“不要拒絕。我不希望你拒絕,這不在我今天對你的允許範圍之内。”
我抿了抿唇。對“拒絕多托雷”的恐懼最終壓過了心中的羞赧。
我沉默地看着多托雷定下決議。
“……在這裡填下名字和收貨地址,大概半個月後會送到。”
多托雷接過筆,在單子上落下一個飛揚的簽名,筆畫幾乎要飛出紙外。
我看着那筆順的軌迹,沒認出來多托雷簽的是什麼,但至少可以确認不是他現用的任何一個名字。
“這樣,可以了嗎?”
千織拿起單子:“可以。隻剩下定量尺寸,便結束了。”
我有點想快點回去,便趕在多托雷之前開口。
“不用了。之前的尺寸還在,用那個也行。”
卻被千織堵了回來:“好幾個月前量的尺寸,現在也不算精确了。這件衣服要改作男式也能穿的款式的話,必須要重新量一次。”
态度很堅定。
最終還是被壓着進裡面裁定尺寸了。
千織在前面為我引路,然後看了外面的多托雷一眼。
“你就在外面。裡面是工作重地,無關人員禁止入内。”
多托雷沒有堅持,很順遂地同意了。
等到厚重得透不過一絲光的帷布被放下,我的心緒還亂得很,大腦連最基本的思考都斷檔了,隻有多托雷那句“愛人”還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蕩。
“把手伸開。”千織如此說。
我下意識地照做,卻被拉着袖管往裡面拽去。
我踉跄着往前走了好幾步,差點叫出聲,但看見千織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少女指了指外面。
“你需要幫助嗎?”
“啊?”我有些迷茫。
千織很有耐心地重複了一遍:“需要幫助嗎?我可以替你找來楓丹廷的警衛。”
這下我明白了。
千織是誤會了我和多托雷的關系,以為我是受到了多托雷的脅迫。
那一直躁動的心緒驟然冷靜下來,我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釋道:“您誤會了。我并沒有危險。”
“你确定?”千織懷疑地看着我,“你好像并不想要那件衣服,又迫于外面那人的壓力而不得不答應。”
千織頓了一下:“我能感受到,外面那個人的氣息,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這恐怕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您真的誤會了……”
費了一番口舌才将責任感超強的千織屋老闆說服,不至于來楓丹的第一天就讓自己的直隸上司被楓丹廷抓起來。
若真到了那種地步,恐怕會直接演變成楓丹和至冬兩國的外交問題吧。
我可不想回去後還要給那位【公雞】大人作檢讨。
好不容易從千織屋出來,已經累得像是被壓榨幹了一整天活的社畜了。
我跟在多托雷身邊,全程低着頭不敢去看他,隻是低頭看着腳下的磚石。
餘光不可避免地掃到多托雷的鞋子和小腿。
他走得很快,快得我要一心一意地把心神放在腳上才能勉強跟上速度。
似乎是注意到我跟得困難,多托雷稍微放慢腳步。
“千織屋的老闆和你說了什麼?”
心被提起來。
我用冷靜的語氣回複:“隻是問了我對訂單還有沒有其他的要求。”
耳垂落上幾根手指,撥弄着上面的耳飾。
“不要試圖欺騙我,塔德納。我不是‘切片’,你的一切,我都可以了如指掌。”
“……”我輕輕閉了閉眼,“那位老闆以為我遇到了危險,所以詢問我是否需要幫助。”
“呵。”多托雷笑了聲,意味不明。
我有些膽戰心驚地等待着多托雷繼續開口,但他似乎失去了繼續交談的興趣,接下來的一路,無論是千織屋,還是那句輕描淡寫的“愛人”,他都沒有再提起。
直到進入愚人衆在楓丹的據點之一,到了多托雷在楓丹常用的休息場所,我都還有點沒緩過神來。
服侍多托雷脫下外套和鞋子,我站在男人的側後方半步,突然萌生一種想要拉着多托雷的衣領好好質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的沖動。
愛人……
我們之間的關系,該被如此稱呼嗎?
明明隻是因為一系列陰差陽錯,為了活命不得不屈居于這個人的身邊,就連那些意亂情迷,也不過是荒誕可笑的意外而已。
擁有感情的兩個人才能被稱作“愛人”吧。
因為恐懼而對多托雷極盡讨好的我,對多托雷的感情,恐怕更多的也隻是副官對上司的尊敬吧。
至于多托雷……
這個被所有人罵作“眼裡隻有實驗的瘋子”,這個絕對掌控着我的人,這個……
對我懷有理性之外最瘋狂的欲望的家夥……
我幾乎感到頭暈了,像是低血糖一樣,虛弱地快要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我下意識地低聲叫了一句。
“主人……”
眼前的男人似乎很快轉過了身,手掌卡在我的腋下。
“怎麼了?你看起來有點虛弱,塔德納,是身體不舒服嗎?”
多托雷的聲音像隔着一層毛玻璃,聽不清楚。
我抓着多托雷的手臂才能勉強站住,手裡還未挂上的多托雷的外套失去力道落在了地上。
“主人……你……”心裡的聲音在催促自己。
“嗯?”多托雷回應了一聲,摘下面具後那雙單看去隻顯得冷漠的雙眼壓向我。
恍惚之中,我想起Omega看我的眼神。
形狀上全無不同,但如出一轍地漠然。
我感到喉嚨發緊。
“不……沒什麼。”
我有病吧……
我怎麼可能配……
明明隻是一條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