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歐斯利,主管梅洛彼得堡的公爵大人。而在成為“公爵”之前,也是一位“罪犯”。
這位公爵大人據說無要事從不會出海,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海下的梅洛彼得堡鎮守。
恪盡職守,名副其實的大忙人。
我稍稍挺直腰。
兩人的手掌一觸即分。
“公爵大人,久仰。大老遠地從海下上岸,卻隻是天天來咖啡廳盯着我看小說,看來您這位公爵大人當得還挺輕松。”
“梅洛彼得堡的事情再多,恐怕也比不過一位愚人衆執行官的副官大人吧?既然副官大人都如此清閑,我又有什麼理由忙碌呢?”
眼前的男人回答無懈可擊。
難纏的對手……
我将手邊的推理小說拿起。
“看來公爵大人有所不知,就算是愚人衆,也是會休假的。如果是公務上的事務的話,還請以正式渠道預約見面。至于現在,”我扶着桌邊站起來,“鄙人就不打擾公爵大人您難得的休息時間了,請容我先行告退。”
就在我拉離椅子準備離開的時候,咖啡廳的侍者正端着咖啡走過來,剛好攔在我要走方向上。
那大概是一位入職不久的新人。侍者有些慌張地看着我。
我向那位侍者稍微點了點頭,随即往萊歐斯利的方向退了兩步,讓出能夠讓侍者行走的寬度。
侍者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從我讓出的空道走過将咖啡上給後一桌的客人。
萊歐斯利饒有興趣地看着我。
“傳聞中愚人衆第二席執行官的副官,看起來似乎并不如流言所說的可怕。”
“要不然呢?”我回看過去,“還是說您更希望在此見證一場足以引發外交危機的事故發生?公爵大人,除去愚人衆的身份,鄙人也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抱歉,是我說錯話了。”萊歐斯利相當幹脆利落地道了歉。“這樣吧,作為道歉禮,請允許我請你一杯咖啡吧。”
我剛想拒絕,但萊歐斯利已經招手叫了侍者。
拒絕的話堵在喉嚨裡,我頓了一下,最終還是坐回到原位。
剛才的侍者來到桌邊。
“請問兩位需要些什麼?”
萊歐斯利看我:“你先請吧。”
侍者轉向我。
我:“……一杯濃縮,不加糖。謝謝。”
萊歐斯利有些驚訝:“這個點喝濃縮的話,晚上會睡不着的吧。”
“咖啡因對我的效果一般。”
萊歐斯利笑起來:“真是令人羨慕的體質。我就不太行了,雖然很喜歡喝茶,但若是攝入的量過多,會晚上睡不着。第二天起來被發現精神不濟的話可是被護士長批評的。”
我保持沉默。
萊歐斯利倒也沒有自讨沒趣地等我回複,說完就直接跟侍者點了他那份的單。
“一杯拿鐵,幫我多加一份牛奶。”
不多久,侍者就端着兩份做好的咖啡一左一右放到了我和萊歐斯利的面前。
我看着萊歐斯利悠閑地往咖啡裡加了半份牛奶,然後還加了一塊方糖。
我對甜食一般,偶爾吃飯也大多是清淡的飲食,宴會上的食物基本都是當作擺設,我作為執行官的副官,光是應酬就占了我大半部分的時間,哪有抽得出來空嘗嘗那些食物。
不過就算是真的有空嘗試我也并不是很想,畢竟宴會上的食物雖然菜品多樣,卻盡是些擺放時間過久涼透了的冷菜。
Theta倒是會費些心思在飲食上面。
但那家夥的烹饪技術一如既往地稀爛,沒有我在的話,我甚至會懷疑Theta會被自己做的菜毒死。
如果Theta的身體構造真的還能食物中毒的話。
扯遠了。
總之我和萊歐斯利之間緘默了很久。
萊歐斯利留下我似乎真的隻是打算給我賠罪而已。這位公爵大人現在對他手中的咖啡更有興趣,喝到一半時更是将剩下的一半牛奶也倒進了咖啡裡,以至于那杯拿鐵顯得格外白。
“副官大人,對我喝咖啡的方式感到好奇嗎?”
那雙缺少光亮的眼睛望過來。
我端起手邊的咖啡遮掩了一下視線。
“隻是第一次見把咖啡當牛奶喝的人。”
萊歐斯利輕笑一聲。他真的很喜歡笑,以至于長相雖然有些兇狠,卻意外地壓迫感不是那麼強。
“我認識的一個人會将清水當成所有的飲品,這樣,是不是我就顯得正常多了?”
我:“……”
萊歐斯利:“哈哈,開個玩笑。我一般不這麼喝,隻是今天早上已經喝過一杯了,所以不能再多飲用。”
“‘清水’那個也是玩笑嗎?”
“可惜,那個是真的。”
……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種人。該說不愧是水之國楓丹嗎?
萊歐斯利喝完,放下手中的杯子,視線落到我的手邊。
“《兩個铳槍手》。最近很火的小說,據說内容很不錯。副官大人也會對這種娛樂性質的書感興趣嗎?我還以為身為副官會沒有時間讀這種書。”
試探地過于明顯。
我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壓在手邊的書上。
“一點私人愛好而已。公爵大人連這個也要盤問嗎?”
“梅洛彼得堡雖然是罪犯流放後的容納之地,卻也沒有權利對任何一位合法的公民審訊裁判。這隻是出于我私人的好奇心而已,如果感覺不适的話,還請随時拒絕就好。”
萊歐斯利真誠地說。
“所以,能有幸傾聽一下副官大人對這本書的理解嗎?如果真的很不錯的話,說不定我也會去拜讀一下。”
被滴水不漏地糊弄過去了。
梅洛彼得堡的公爵大人果然沒有那麼好對付。
我摩挲着手邊小說光滑的封面,斟酌一下開口。
“因母親被雇家的伯爵殺害,相依為命的兄妹無法接受案件因為伯爵家的勢力而被判定為自殺事件,潛心蟄伏數年,最終成功得以報仇的故事。不知道您是否會喜歡這樣的故事。”
“嗯……”萊歐斯利的語調拉長。
他思考了一下才說:“正義必将會勝出的故事嗎?确實很不錯。兄妹兩人最後的結局呢?”
“報仇成功後,他們二人成為了兩個铳槍手。”
“原來如此。這就是書名的來源啊。”
萊歐斯利微笑攤手:“不過若是讓我來寫的話,兄妹兩人最後的結局應該是前往自首,在報仇雪恨之後,進入監獄忏悔他們殺人的行徑。”
“糟糕的結局。會被讀者罵的吧。”
“脫離審判程序之外的正義,民衆總是喜歡這樣的故事。”萊歐斯利無奈地笑笑,“看來我隻适合當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而非成為一名作家。”
我看着萊歐斯利,一時間看不透這位年輕的公爵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程序正義?
這位公爵大人因在壓迫中不得不殺死自己的養父母而入獄,又憑借着各種手段成為梅洛彼得堡的新任管理者。
這樣的人會信仰“程序正義”?
實在難以想象。
萊歐斯利:“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既然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副官大人是否應該禮尚往來一下?”
“楓丹的法律有規定‘被提問者必須回答問題’或者‘必須回饋他人的某一行為’嗎?”我詢問。
“并沒有。”
“既然如此,我自然也沒有非得回答的必要。不是嗎?”
萊歐斯利愣了一下。
隻在這一瞬,這位外表年輕的公爵大人仿若才稍微褪去了一點身上籠罩着的威嚴與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