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喉嚨裡擠出三分輕蔑,七分涼薄的輕笑。
“一點小小的測試。人在面對巨大的情景變化時總會流露出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情緒和反應。感到驚喜嗎?”塔德納延長着自己的語調,模仿着叫出那個名字,“斯卡拉姆奇。”
“惡趣味……”
斯卡拉姆奇變成熟悉的,面對多托雷時的嫌惡且不爽。
人偶擡頭:“你的面具呢?難不成不戴你那個品味奇差的怪面具也是你‘測試’的一環?”
“如果我說是呢?”
“啧……當我沒問。”
其實隻是因為戴着面具看不見路而已。
塔德納一直疑惑多托雷戴着面具是怎麼看路的,難不成是面具裡有特殊的機關?
如今這個疑惑倒是完全被解答了:面具裡根本沒有什麼特殊的,就和普通的面具一樣,戴上去什麼都看不見。
多托雷大概是憑借其他的方法視物的。
斯卡拉姆奇:“所以,你突然取消實驗到底是在幹什麼?”
“不要心急,人偶。呵,你倒是比我還要更加熱衷這件事,這倒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了,還是說,讓自己的身體被随意地實驗和對待也是你……”
“閉嘴。”斯卡拉姆奇突兀地打斷,語氣變得冰冷。
“多托雷,你找死?”
塔德納有些緊張。
他當然知道說這些話隻會觸怒眼前的人偶,但他此刻不得不這麼做,比起真的要進實驗室用人偶做實驗,他甯願現在把斯卡拉姆奇給氣走。
塔德納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要冷靜下來。
“哦?我有哪裡說錯了嗎?”塔德納攤攤手,“眼前的事實便是如此,斯卡拉姆奇。當然,如果你還有心情的話,我們自然也可以現在返回實驗室。不過,容我提前提醒一句,收斂一點那可笑的怒火,我可沒有安慰實驗體的興趣,也不想在一點就着的炸藥桶上做實驗。”
“你……!”
斯卡拉姆奇看起來氣得不輕。
他甚至懶得說一句辭别的話就氣沖沖地離開了,走的時候腳步又重又快,如果不是面對的是“多托雷”,塔德納相信斯卡拉姆奇大概會選擇離開前踹他一腳。
但這一關總算是熬過去了。
塔德納在心中松了口氣。
他乘車到了分實驗室,所有的愚人衆士兵和研究員看見他都恭敬且害怕地行禮,連視線都不敢飄逸。
塔德納從未體驗過這樣的待遇。但他不喜歡被這麼對待,即使他很清楚那些人懼怕的其實是多托雷。
他隻覺得别扭,像是被這些人無端地隔離進一個罩子裡。
馬上。
隻要找到自己的身體,這一切就都會結束了。塔德納在心中如此想着。
他走進去。
令人絕望的是,他今天大概運氣真的很不好。因為他又和Theta切片撞在了一起。
Theta切片正和身邊的人對話,那是【醜角】。
這毫無疑問是最糟糕的事情。
塔德納目不斜視,準備直接忽略兩人。
但被Theta叫住。
“‘本體’?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塔德納僵了一下,但他很快恢複過來,控制自己的身體轉身,看向兩人,露出一點三分輕蔑……不,這個梗玩多了就沒意思了,畢竟能三七分的是扇形統計圖,而不應該是人的笑容。
總之,塔德納露出很多托雷的笑容。
“【醜角】。”他先向一邊的男人打了招呼。
【醜角】平靜地朝他點點頭。
“以及,Theta Build。這句話或許該是我問你才對。”
Theta:“你來找塔德納?”
塔德納心裡一緊,但還是裝成冷靜的樣子。
“哦?你見到他了?”
Theta莫名地笑了一聲。
他不再回答,反而回轉到與【醜角】的對話上。
“如此,今天的讨論先到這裡吧,我會盡快交出一個完善的方案。”
“可以。”
塔德納在一旁等待着,有些心焦。
他不知道為什麼Theta剛才要那樣笑,不禁有些懷疑Theta是不是看出來了什麼。
等到【醜角】離開,Theta走近,塔德納心中的不安到達了頂點。
“你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Theta在半步遠的距離停下。
“是嗎?”塔德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Theta的笑容更深了。他開始繼續移動,繼續靠近。
他伸出手,作出一副要觸摸的舉動,手指越來越近,馬上就要落到臉上。
塔德納的大腦開始急速運轉。
等等,Theta這是要幹什麼?!他要怎麼做?!這不太對吧???多托雷和自己的切片平時都是直接上手的嗎????
“把你的手拿開,Theta。”
塔德納恍惚間聽到自己的聲音。
不遠處,他看到“自己”站在兩三步的階上,抱着雙臂,冷笑着看過來。
“離我遠點,太惡心了。”
Theta停下手。
“哎呀哎呀,我開玩笑的。我也不想碰你,雖然理論上而言,如今在你身體裡的是塔德納。但這改變不了什麼,我和你一樣,一想到要觸碰另一個‘自己’,就惡心地想吐出來。”
“不過,還真是有趣呢。靈魂的交換嗎?這樣超出常理的舉措。‘本體’,你是如何做到的?”
“塔德納”走過來,或者說是多托雷。
塔德納看着自己,那明明樣子完全一緻,臉上的表情卻完全不同。就連那雙塔德納總會嫌棄過于柔弱可欺的綠色眼睛,也被多托雷浸染出冰冷和森然的惡意來。
塔德納縮了縮脖子,但被多托雷拍了拍後背。
“不要用我的身體做出這麼窩囊的表情。”
“是。”塔德納心虛地擡起頭。
但他的高度隻能看見“自己”的後頸,那點半隐沒在衣領下的皮肉,交界處泛着點暧昧的顔色——那是昨天晚上糾纏時被多托雷印上的。
那點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又頃刻消散了。
塔德納忍不住思考:自己今天本來身體還不是特别舒适,中午會乏力借辦公室休息大概也是因為部分這樣的原因,如此,那多托雷在自己的身體裡,豈不是……
塔德納不敢細想了。
他的大腦開始拒絕運行處理過載的信息了。
“偶爾看‘自己’的身體做出不一樣的表情也很有意思,不是嗎?”
“看來你很喜歡?我可以努努力,下次讓你也體驗一下。”
“哈哈,如果是在我和塔德納一起睡覺的時候的話,我可以同意。”
這下換多托雷沉默了。
“滾。”他笑着斥道。
“不要用這麼一張臉罵我,一想到現在在塔德納身體裡的是你,我就感到嫉妒,也覺得惡心。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是塔德納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我倒是從未設想過稍微變更條件,我的切片會因此變成一個……”多托雷頓了一下,用塔德納那雙綠色的,就算再如何刻意冷漠下來也顯得柔軟的眼睛看向Theta。
“愛好變态的不可名狀之物。”他接下自己的話。
“我早就說過,你和Omega一樣,都是無趣的家夥。隻不過你更會模仿而已。”
“模仿?模仿誰?”
“你說呢?”
氣氛變得僵硬。
塔德納:“……”
他真的,要待在這裡聽這些勁爆的話嗎?
吵架倒是别帶上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