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德納的表情很僵硬。旅行者看到塔德納下意識地看了自己旁邊的男人一眼,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回話,而他的眼神就像是在征求男人的同意一般。
旅行者謹慎地觀察着塔德納的狀态:看上去有些低落疲憊,而且,塔德納似乎還在害怕身邊的男人。
而就在這時,旅行者察覺到了另一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
來自塔德納身邊那個眼熟,但又莫名覺得陌生的男人。
男人若有所思地投過來視線,打量着旅行者,以及旅行者身邊的派蒙。
旅行者敏銳地察覺到了冰冷刺骨的危險感。男人看過來的視線并不是看“人”的時候的視線,旅行者甚至覺得自己在對方的眼中恐怕隻是一塊石頭。
或許,稍微加點修飾詞會更加準确。
一塊稍微别緻的石頭。
旅行者拉着派蒙退後,一隻手放在身後,随時準備召喚武器進入戰鬥。
“诶……旅行者,你幹嘛突然拉我,看清楚一點啊,這是塔德納,旁邊的是他的愛人,又不是什麼壞人。”
“等等,派蒙,那個人,好像……”
旅行者看到那個危險的男人似乎很快興緻缺缺,他收回了視線,轉而落到一直站在自己身後半步、低着頭顯得有些畏縮的青年身上。
閑适地凝視着,如同毒蛇在欣賞困縛在懷中的獵物一樣。
旅行者突然感到一陣惡寒。
旅行者看到塔德納拉了拉男人的衣袖,男人便悠閑地稍微彎了彎腰,縱容地發出一聲“嗯?”。
“主……我能和她們單獨說會兒話嗎?這兩位是我的朋友。”
旅行者注意到塔德納言半未盡的那個詞。
“主……”是什麼?對那個男人的稱呼嗎?名字?聽起來不是很像。
男人靠得極近,幾乎要完全覆壓在青年瘦削的身上。旅行者看見男人似乎回答了什麼,聲音壓得很低,隻能讓身邊的塔德納看看聽見。
塔德納在聽到男人的話後神色變得糾結。
恐怕連塔德納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此刻的塔德納臉上的神情,那因為男人一句話而變化的神情,但又因為恐懼而顫抖着壓抑下來,隻有驟然黯淡潤下來的眼睛不停地顫動,眼尾泛着淡淡的紅。
像是被狠狠欺負了一頓一樣。
旅行者看到男人似乎心情大好,連嘴角的弧度都真實了幾分。
派蒙此刻才終于意識到現場的氛圍過于奇怪。
她害怕地飛到旅行者的身後,在旅行者的耳邊似自語般地低聲問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旅行者也想問這個問題。
關于塔德納的真實身份,關于他身邊這個一看就十分危險的男人的身份,以及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
但現在,旅行者沒有機會。
她隻能将心中一個個蹦出來的疑惑壓在心裡,試探着和塔德納對話。
“我們這幾天一直在打聽關于你的消息。愚人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了大的動作,但似乎又沒有更進一步的打算,所以我們很擔心你的安全,但一直沒能打聽到你的消息。”
“感謝您的關心。不過我沒什麼事,隻是因為一些……原因……所以最近才聯系不上。”
又一次。
旅行者注意到塔德納又一次無意識地往後看了一眼男人。就在他卡頓糾結的時候。
為什麼要在說到“原因”的時候停頓猶豫?以及,為什麼要在這個地方看别人?
難道,其中的隐情,塔德納消失這麼久的原因,是與他旁邊的那個男人有關嗎?
“你沒事就好。既然你還沒回至冬的話,記得我們和凱亞的約定嗎?他說過要請我們一次,不過之前你不在,加上騎士團最近很忙,就一直拖着,正巧今晚凱亞要履行之前的承諾了,你會來的吧?”
“抱歉……這兩天我可能抽不出來時間,還有其他的事情……實在抱歉,是我失約了。”
塔德納又看了一眼男人。
塔德納一直在看身邊人的臉色。旅行者意識到這點。
他太緊張了,甚至沒能察覺到他身邊那個神秘而危險的男人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
旅行者想了想,覺得那很像主人随手一逗身邊的小狗,用拴着事物的繩子吊在寵物的面前,看着寵物焦急的樣子取樂。
這樣的猜測實在失禮。塔德納不是小狗,更不是寵物。
塔德納是一個人,一個擁有着人格尊嚴,應該被給予尊重的正常的人。
甚至,塔德納是旅行者所遇見的少有的如此優秀,又如此謙遜待人的人。和塔德納相處很難不被如此溫潤有禮的人吸引好感。
無論如何,旅行者此刻至少能明确一點。
塔德納和他身邊的那個男人,絕對不是正常關系。
或許,甚至可能是塔德納被脅迫了。
旅行者皺了皺眉,但還是保持着冷靜。她知曉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要打草驚蛇。
塔德納身邊的男人過于危險,即使是在蒙德城内,衆目睽睽之下,旅行者也沒有戳穿之後能救出塔德納的萬全準備。
旅行者從背包裡取出一瓶蘋果釀,那是蒙德的風之神交給她、讓她趁有機會轉交給塔德納的。
“凱亞也說過猜到你大概率沒有時間,所以給你準備了瓶裝的蘋果釀。”
男人在此刻插嘴。
“塔德納不喝酒。”
雖是提醒,卻更像警告。
警告誰呢?
旅行者看了一眼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的塔德納,以及那伸出一點卻又很快收回的手。
“蘋果釀不含酒精。”旅行者緊緊握着手裡的酒瓶,迎着男人的視線向前一步。
男人愣了一下。
那點怔愣十分輕微,就像是錯覺一般。但旅行者很确信自己看到了。
他在驚訝?
驚訝于什麼?
旅行者想不通,因為很快,男人便收回了那點不經意洩露出來的痕迹,又變成了滴水不漏的模樣。
“那麼,既然是朋友的臨别贈禮,便收下吧,塔德納。”
男人大發慈悲地發話允許,他身邊的青年才算是如蒙大赦般地上前從旅行者手裡拿走那瓶蘋果釀。
對塔德納有着極端控制欲的家夥。
旅行者如此評估着,看向男人的眼神更加不善,也更加警惕。
男人對此毫不在意。他自始至終都對來自旅行者的抵觸和警戒毫不介意,比起其他的所有事物和人,在此刻,似乎隻有他身邊的青年能夠讓他稍微願意降下一點身份垂以目光。
“和你的朋友告别吧,塔德納。畢竟,我們很快就要離開了。”
男人笑着拍了拍塔德納的肩膀,姿态無比親昵。
但旅行者從其中感受不到絲毫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