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僵硬的機械聲發出意義不明的哈聲。我總覺得那其中又隐藏着更多的情緒,很複雜,像是震驚,又像是其他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因為合成的電子音而有些難以辨别。
但總之并不算好。
我的心稍微提起來一點:“怎麼,有問題?還是說,你不敢接?害怕愚人衆?”
“害怕?!誰害怕了?!”機械鳥憤怒地大張翅膀,就連輪椅上渾身包裹的少年也挪動了一分。
“我就沒有會怕的人。但我可事先說明,你要招惹的人可都是硬茬子,到時候被發現了,一切後果可都要你自己承擔,别到時候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哦?難道大名鼎鼎的機械師也無法保證能夠讓對方完全無法發現嗎?”
“你這家夥,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你招惹的是誰啊……那可是【博士】,就算是我,以前也……算了,我已經仁至義盡了。委托我知道了,完成後會回信給你的。”
機械鳥安安靜靜地落回少年瘦弱得好像一張紙的肩膀。在昏暗中,木制的輪椅自發地啟動,朝門外去。
直到快要完全離開門,少年才稍微停頓。
機械師頭也沒回:“你自求多福吧,别死了。”
……
“你在看什麼?”
“在看一個少年當初背對着我說‘你自求多福吧,别死了’實際上是在害羞的傲嬌之路。”
“……”
機械師沉默。他快走兩步從我的身邊走到我前面幾步的位置,慘白的,又瘦又長的,像樹枝一樣關節分明的手先一步握上門把手。
“你在害羞嗎?從小你就這樣,一害羞就不說話。”
“求求您住嘴吧,我的好大人。”青年歎了口氣,推開門,站在門邊伸手,很是無奈:“您上次把大麻煩引過來的事情我還沒和您計較呢,幸好當時‘我’不在。”
我輕笑一聲:“這麼怕他?”
“那可是傳說中的愚人衆執行官第二席。也隻有您才不會怕那位大人了吧。”
“不,我也是怕的哦。”我随意地回答着。
機械師再次陷入沉默。
從機械師的身邊路過的時候,我駐足下來,很是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如今的機械師。
黑色的長發一直延伸到腰背,帶着一點卷,眼睛的位置被完全籠罩進厚重的劉海裡面,皮膚慘白,手腳也都瘦骨伶仃地瘦弱,風一吹就能吹走似的。青年的肩頭站立着一隻閉眼的機械鳥。
不過,這家夥長得也太高了吧。
我暗暗對比了一下自己和機械師的身高,發現這個瘦到穿衣服都像是罩在一個氣球裡的家夥竟然比自己要高一個頭的高度。
真是讓人不爽。盡管沒有眼球的機械師并不會做出類似“俯視”的動作,但還是感覺到了不爽。
“你長得好高,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你也長成大人了,倒讓我有點懷念以前那個坐着輪椅的你了。”
“您隻是懷念我比您矮的那段時光吧。”機械師毫不留情地戳破,露出一口森白的尖銳鲨魚牙。
“也沒有小時候可愛。”
“您對‘可愛’的概念是否出現了一點偏差?”
“或許吧。但你現在都不會臉紅了。”我遺憾地歎氣,收回視線越過機械師走進黑暗的房間裡。
機械師反手關上門,于是走廊的燈光被完全切斷,室内陷入完全的黑暗。
他走進來,聽到我的話似乎變得很無語。
“先不談我哪裡來的多餘的氣血臉紅,以前我裹着那麼多繃帶,好大人,您到底是怎麼看出來我的臉色變化的?”
“當然是,感覺。”我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無論年齡如何改變,一些事情是不會随時間改變的。就像你的口是心非,以及,”
我坐到沙發上,擡頭。
“你那摳門到連燈都不願意開,一年365天有366天都處在黑暗之下的生存環境。講真的,在這種環境下待久了不會得弱視嗎?”
“您又在說渾話了,我哪裡來的眼睛弱視。”
“我指你的機械鳥。”
“……”
我聽到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
“好大人,我們還是來談談其他的事情吧。您這次希望我替您辦什麼事兒?”
“你這竟然都不生氣?”我稍微有些驚奇:“你的脾氣真是越變越好了。”
我聽到機械師深吸了一口氣,緊接着又深呼了一口氣。
“好大人,就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我惹不起您呢?”
“你說的可能确實可能存在。”
機械師:“……”
“好吧,不逗你了。”機械師的反應讓我笑了出來,“來談正事吧,我需要你幫我查一個‘人’,一個特殊的‘人’。”
“您的單子可一直都挺‘特殊’的。說說吧,您想要我查誰?是需要查那個人的信息,還是他的過往?”
機械師似乎往前傾了傾身,離我更近,因此我能聞到機械師身上常年濃重的藥味,以及機械車間會有的溶劑的味道。
“都不是,隻需要查那個‘人’的蹤迹和現在的位置就行了。”我翹起腿。機械師離我遠了點。
“我與你之間無須過多遮掩,許多消息自然也瞞不過你的視線。”
“我要找的‘人’,是Theta切片。”
機械師愣住了。